兖郓二朱和徐州时溥有着共同的敌人——汴州朱温,因而很早之前就结成了军事同盟以求自保,三镇正好成掎角之势。
在徐州危急的时刻,兖州朱瑾出兵相助,亲率一万人的部队投入战斗。
朱瑾使用的策略是“围魏救赵”,曲线救国,这一万人没有去徐州,当然更不敢去汴州,朱瑾带他们去了单父县(今山东省单县),去刨朱温母亲的祖坟。
不愧是同一个军事同盟的成员,兖郓二朱与徐州时溥的信仰高度契合,笃信风水之说,想以挖人祖坟的方式破坏敌军的风水,从而达到自救的目的。
穿同一条裤子,放同一种屁。
朱温派丁会、张归霸前往单父救援。丁会与张归霸不负众望,将一万多盗墓贼几乎全歼,朱瑾单人匹马狼狈逃走。
朱温对兖郓二朱、徐州时溥的态度是: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针对谁,我的意思是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接下来,朱温派长子朱友裕做先锋,向濮州发动进攻,自己则率主力部队随后支援。对兖郓二朱的刨坟掘墓行为展开报复性军事行动,亦借此机会延伸徐州北部的战略纵深,对徐州形成更加坚固的战略合围。
郓州朱瑄连夜驰援濮州。朱友裕没想到朱瑄的动作会如此迅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得放弃营寨,率残部逃走。
后方的朱温对前线的变故一无所知,按照先前的计划于次日清晨赶来会师,结果被朱瑄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朱温面临着被围歼的危险。大将张归厚率领所部骑兵勇敢地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张归厚进进出出二十多次,远超赵云的“七进七出”,锐不可当,迫使兖郓联军后撤。就在朱温眼看就能脱困时,主场作战的兖郓联军又迎来了大批援军。
紧急时刻,张归厚喊出“让领导先走”的豪言壮语,让几十名骑兵护送着朱温,利用刚才冲开的缺口抓紧逃生,他亲自为主公断后。
当时,张归厚所乘战马中箭而亡,张归厚持槊步斗,为朱温争取时间。
朱温撤到后方,立刻点派精兵勇将赶来支援。当汴军支援力量赶到时,目力所及,皆是铺天盖地的兖郓联军。汴军摇头哀叹,先前断后的友军早已被潮水般的敌军吞没,张归厚将军也肯定光荣了……
抱着抢夺张归厚遗体的信念,汴军扑向兖郓联军。等深入敌阵之后,众将惊讶地发现,张归厚虽然身陷重围,身上插着20多支箭,却仍然在坚持战斗!
他还活着!
诸将把他救回后方,朱温忍不住抚其背而痛哭,说道:“宁可丧千军,也不能丧我张将军啊!”
张归厚,黄巢草军出身,但不是朱温嫡系,二人在草军中并无交集。“王满渡会战”后,与兄弟张归霸、张归弁、葛从周、霍存等投降朱温。
当蔡贼秦宗权倾尽全力攻打汴州时,张归厚曾与蔡贼主将张晊阵前单挑,并大胜之。其实真正的古代战场中,很少出现两军阵前主将单挑的情况,基本只存在于小说演义中,而张归厚是为数不多地被载入正史的单挑王之一。
在跟随朱珍初次讨伐徐州时溥的时候,张归厚冲入徐州营寨中,如虎入狼群、左冲右突,无人能挡;后来在九里山下,徐、汴两军遭遇,张归厚一眼就在徐州军中发现了叛将陈璠,于是瞋目大骂,又是单马上前,想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不料徐州兵放暗箭,中其左目,虽然张归厚被射瞎一只眼,又是独自一人横在阵前,但徐州兵却没一人敢上前擒他(徐戎甚众,莫敢追之)。
张归厚英勇无敌,他的哥哥张归霸更是万夫不当。同样是在对阵蔡贼主将张晊的战役中,张归霸被暗箭所伤,立即拔出箭矢,反以射贼,贼将当即被射穿喉咙,坠马而亡,张归霸掳其战马而归。
张归厚舍命相救,使得朱温逃出一命,但汴军的损失极为惨重。
徐州时溥看到了希望,急忙调兵猛攻宿州。宿州守将郭言顽强抵抗,不幸阵亡。
郭言,草军出身,属于朱温的“半路嫡系”,因为郭言是黄巢进犯长安时才被裹挟进草军,之后划归朱温帐下,然后随朱温叛齐降唐,所以如果粗论资历的话,他也是朱温的嫡系旧部(原草军下属),比葛从周、霍存等人的资历老,但细论起来,又比朱珍、庞师古等人晚,我们姑且戏称为“半路嫡系”。
论实力,郭言并不逊色于诸将,“性刚直,有权略,勤于戎事”,文武双全,性格豪爽,他经常自掏腰包,接济手下的贫困士卒,因此很得士心,是士兵心中的好领导、好长官,人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命,因此郭言所部的战斗力非常可观。
在与蔡贼秦宗权的对抗中,郭言所部每次都能以少胜多,而且从未败绩。朱温也曾把他比作三国猛将许褚(言乃吾之虎侯也)。
俗话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当徐州时溥率大军前来时,郭言再次以寡击众,“勇于野战,喜逢大敌”,他最喜欢以寡敌众,最爱打硬仗,最爱啃硬骨头。然而这一次却成了他最后一战。
战斗中,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给徐卒带来了重大伤亡,以少胜多,迫使时溥率军后撤。期间,郭言被流箭所伤。望着远去的徐卒背影,望着坠落西坡的夕阳,郭言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郭言做到了。
短短几天之内,朱温接连遭受重创,损失了李璠、郭言等功勋老将。痛定思痛,朱温认为还是应该集中力量先解决掉徐州时溥。
于是,带着复仇的怒火,朱温调动了数万大军,直扑徐州,沿路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
一场水灾又让徐州时溥雪上加霜,境内人民苦不堪言。
自从光启三年(887),时溥在泗州截击赴任淮南的李璠、郭言开始,至景福元年(892),朱温与时溥之间的混战已经有五年之久,期间朱温始终处于优势地位,完虐时溥。感化军辖境内的人民死亡率高达60%~70%。
当然,这种惊人的高死亡率并不是直接死于战场,除了战场的直接损伤,更多的是间接战争损耗,例如战争导致了农民无法耕种,还有一部分是天灾。总之,都与这场战争脱不了干系(徐、泗、濠三州民不得耕获……复值水灾,人死者什六七)。
如此高的死亡率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承受的,时溥俨然是穷途末路,被迫向朱温发出求和申请。
朱温开出了停火条件:滚蛋!
时溥必须无条件离开徐州,让出感化军。城下之盟,没有回旋余地。时溥只能答应。
于是,朱温上奏朝廷,要求把时溥调离徐州,另行委派高级官员接管徐州感化军。
朝廷准奏,下诏时溥为太子太师,调回中央;命宰相刘崇望出任感化军节度使。
诏书送到,时溥临时反悔,拒绝出城,理由是担心朱温在半路截杀自己,故而拒不奉诏。刘崇望刚出长安,就知趣地原路返回。
时溥随后复奏朝廷,说感化军将士及人民群众非常爱戴我,死活不肯放我走,盛情难却,我实在脱不开身,还望陛下顺应民意。
既然人民群众如此拥护,那就……朝廷复诏时溥留任徐州感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