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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爷终究没有随同李侧妃一道往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李家去。

等他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李侧妃早已经坐上马车出府去了。平王爷连忙要追,却被等候在二门处的邹妈妈拦下了。

“王爷,侧妃交代过奴婢,请务必劝您回转。此事本是南边士林自己做的决定,和您并无关系。您要是跟去了,难保不会被人揣测他们都是迫于您的威慑才不得不如此。再不然也该说你早和他们同流合污,没得将好好一件事又给整坏了。”

平王爷眉头紧皱。“但如果本王不去,岂不是显得本王太没出息了,凡事都要靠个女人出头?”

“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侧妃嫁给您多年,一直蒙受您的恩宠,舅老爷姑奶奶们也都承蒙您多年来的照料。如若不然,李家哪里会蓬勃发展到今天的境况?更别提您这些年为南边做的贡献了。侧妃是心甘情愿为您去做事的,想必老爷还有舅老爷他们也都会义不容辞。这和王爷您有没有出息没关系,这是事关王爷您的清誉,还请您千万谨慎些。”

一席话说的平王爷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平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好吧!”他犹豫着道,“不过这些礼物既然备下了,总不能又放回库房去。”

“正好侧妃走得急,都没给娘家人带礼物呢!奴婢留在这里不就是等着打点这些的吗?王爷只管将这些东西交给奴婢,奴婢一定将东西完完全全的交到侧妃手上!”邹妈妈忙道。

如此一来,这些便都是出嫁的女儿带回家去孝敬父母的,和他这个王爷无关了。

平王爷满意颔首。“如此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王爷您真是折煞奴婢了!”从未被他如此以礼相待过,邹妈妈吓得手足无措,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奴婢也不过是做了奴婢应该做的。”

平王爷点点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便直接搭了装东西的车一道过去吧!”

邹妈妈忙不迭点头,赶紧跳上车便命人驶出王府。一直等到出了王府一条街的距离,她才抬头看看这两装饰华贵却并不过分显眼的马车,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七八日,南边士林集体为平王爷求情的联名信就被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与此同时,‘身负重伤’的李潇然也终于被人一路小心呵护着回到了京城里的平王府。

“我可怜的孩子!”刚进家门,太后娘娘便一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潇然便泪如雨下。

李潇然连同秦明兰都大惊失色。“奶奶,您怎么出宫来了?”

“你这可怜的孩子都伤成这样了,哀家哪里还在皇宫里坐得住?要不是德州距离京城有几日的路程,哀家早就飞去那边看你了!”太后娘娘眼泪汪汪的道,一面在他脸上摸了一摸,一面擦了眼角哽咽道,“这去了半年,人都瘦了不少,可怜见的南边那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你爹也是,他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吗?”

其实在遭遇截杀之前,李潇然还真白胖了不少。但因为受伤之后各方面控制饮食,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动,他小爷又挑食,最终能入口的东西就没多少。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人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不过,看着这个男人又熟门熟路的钻进太后娘娘怀抱里开始撒娇,秦明兰很是怀疑:这家伙不会是为了驳得太后娘娘的同情才故意狠狠饿自己几顿的吧?

她这个想法在晚上就得到了李潇然的有力证实。不过现在,他人还在太后娘娘怀里,跟个没长大的婴儿似的,哭哭啼啼的又将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各种添油加醋各种渲染,只逼得太后娘娘又掉了一滩泪。

然后在太后娘娘的坚持下,他又脱下外头的衣裳给长辈们参观伤口,免不了又惹出来不少心疼的泪花。

最后还是平王妃柔柔的调转了话题。“好了母后,潇儿他们今日才刚回,路上奔波了这些天肯定已经累了,就让他们早点歇着吧!现在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了,咱们相处的日子就长了。再说了,兰儿现在都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一路折腾到现在,别说她身子骨壮实,可这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受不了啊!”

太后娘娘仿佛这才想起秦明兰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冲秦明兰招招手。“好孩子,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秦明兰可没奢望太后娘娘真是想看她。果然,靠近了,太后娘娘的一双眼就跟黏在了她的肚皮上似的,一双手也在上头摸了半天,终于满意的收起了眼泪:“都说尖男圆女,哀家看你这肚子圆滚滚的,里头肯定是个男娃。阿秀,你说哀家说得对不对?”

平王妃连忙含笑道:“母后您说得极是。方才儿臣第一眼看到她的最时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娘娘方才可没顾着看秦明兰,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李潇然身上了。

现在哭过了说过了,也从太医口中知道他的伤势恢复良好没有性命之忧,老人家才松了口气,又有心思对秦明兰关爱起来。但这关爱也不过是细细的询问了一遍她如今感受如何,肚子里的孩子如何,胃口如何,爱吃什么东西云云,一切都是和孩子有关的!

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比离开京城前爱理不理的简直强太多了!

秦明兰都想感谢肚子里的小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好运了。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自己怀孕的基础上。秦明兰不禁要想,人人都盼着她生儿子,但如果她到头来生了个女儿该怎么办?到时候太后娘娘会不会翻脸?会不会又摆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来对待她?那对于那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她老人家又会怎么样?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也什么人都见过,这点小挫折她肯定受得住,可是女儿呢?她可怜的小女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被人这么无视,她稚嫩的小心肝该会被伤得多深?

自打怀孕的月份越深,秦明兰发现自己就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像个娘们了。要是给那些兄弟们看到,指不定会被他们给笑成什么样。

但是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

幸亏太后娘娘出宫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过在王府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女官来请太后娘娘移驾回宫了。太后自然不肯,一刻钟后皇宫里的皇帝干脆也派了人来请。如此太后也推拖不得,只得又抱着李潇然抹了几滴眼泪,又对秦明兰叮嘱一番,才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呼!

秦明兰这才算松了口气。

不仅是她,连同李潇然和平王妃也都双双长出口气。

平王妃连忙便握住了她的手。“太后只是因为期盼潇儿成婚生子多年,如今好容易愿望得以实现所以太激动了些,她老人家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管你生的是儿是女,我们都一样喜欢。”

和软的语调柔柔的抚慰了她惴惴不安的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秦明兰感激的抬起头:“多谢母妃。”

半年不见,平王妃还是这么温柔和善,善解人意。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却已经看出来她的心中所想,主动来给她开解。这么好的婆婆上哪找去?

平王妃柔柔一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更何况你肚子里怀的还是我的孙儿呢!应该是我感谢你辛苦为潇儿孕育子嗣才对。”

言毕,便赶紧回头嘱咐李潇然几句,无外乎要好好疼惜媳妇,不要再没事找事,乖乖的做个大人等着抱儿子,李潇然不耐烦的答应了。

终于,平王妃也走了,秦明兰也终于坐不住,浑身一软倒在李潇然身侧。

李潇然趴在床上,满眼嫉妒的看着她后背贴床的舒服姿势,阴阳怪气的道:“人都已经走完了,你还不赶紧去见见你久违的好兄弟?”

秦明兰眨眨眼。“谁?”

“你还跟我装傻?”李潇然冷哼,“都半年没见了,说不定人家现在就在眼巴巴的等着你呢!你不去,天知道他会多伤心!”

哦,知道了,他说的是田青。

最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几乎天天都在想着关于他的事情,想着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变了,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渐渐疏远了,常常想到心情抑郁,李潇然也被带得抑郁了好几次。不过,他是因为生气而抑郁的!

不过后来南边也一堆的事,再加上李潇然遇袭,她一时太过忙碌,也就暂时没想过那些了。现在听李潇然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果真都快忘了田青的存在了!

而去了南边近半年,那个人也没有给她传递过半个消息,想必没有自己在的时候,他的日子也过得很悠哉吧!

一想到那个曾经的好兄弟,秦明兰又禁不住抑郁起来。

看吧看吧,她对那个家伙用情至深,比对他深多了!李潇然一见肚子里就直往外冒酸水,就算看着秦明兰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也不能令他释怀。

“你还不过去看看?”酸溜溜的说着,手上却只是软绵绵的推了一把。

秦明兰闭上眼。“不着急,明天再见他也不迟。”

“你就不怕他等急了?”口气稍稍好转了点。

秦明兰岿然不动。“他不会。”

“你倒是对他了解颇多!”又一声气呼呼的低喝,但里头的怒气已然消失大半。

秦明兰闭目不言,李潇然一个人小声嘀咕了半天,也觉得没趣得很,干脆也眼睛一闭,又爬爬爬爬到她身边,一头钻进她越发柔软的怀抱里,一手摸着自己儿子,嘴角高高勾起,甜甜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田青就主动上门来拜访了。

李潇然依然见不得这个人,便直接挥手把秦明兰给赶了出去。这还不够,前脚秦明兰刚出门,后脚李潇然便一声令下,叫丫头们把大门给关上了,就连窗子也不能幸免。

房门咯吱一声在身后紧闭,秦明兰脚步一顿,回头看看一丝缝儿都没留的大门,脸上泛起一丝无奈。

田青见状却是吊儿郎当的一笑。“世子爷还是这么小心眼,这可不大好啊!”

秦明兰白他一眼。“他再小心眼也不至于给你小鞋穿。”

田青耸肩。“那谁说得准?”

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秦明兰径自将人带到一旁的茶水厅里,各自落座后,却忽的沉默下来。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中难免又是一阵悲凉。

想当初,他们间何曾存在过这样的状况?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好的坏的,荤的素的,张口就来,从来不用避讳。可是现在,分明是分别半年的好兄弟,明明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但她搜遍了肚子,却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说的!

精明狡猾,嘴巴利索的田青也和她相对沉寂了许久,才又扬起笑脸道:“还没恭喜将军您马上就要喜得贵子呢!当初知道您怀孕的消息后,我们全都高兴得不行,我便和李汤他们一道出去喝了一顿酒,当晚大家都喝高了,兴致一来载歌载舞,差点把人家酒馆都给砸了!”

可以想见,这种事他们也干过不止一次了。那一群大老粗,一旦兴奋起来真是不管不顾。一个个手劲又大,稍稍力气大点便能劈碎了一方桌椅。

回忆起当初的种种,秦明兰微微一笑:“去喝酒也不等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们冤枉啊!”田青连忙摇头,“别说那时候将军你不在京城了。就算你在,你这大肚子能出门吗?便是王妃也肯定不会放你出去和我们这群没轻没重的人在一起,更别提喝酒闹事了!”

秦明兰心里又是一凉。

是啊,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早已嫁做人妇,以后还会为人母。身在皇家,首先就要做到的就是遵规守矩。这不仅是为了自身形象考虑,也更是为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娘家,还有自己的儿女。

加诸在身上的束缚越来越多了,当年恣意潇洒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远了。

回想那一次在酒池肉林喝酒吃肉放声高歌,那应该是她这辈子里的最后一次了吧!

没想到一句话又让她的脸色阴沉下来,田青心里一慌,连忙陪着笑脸道:“对了,将军你们这一路上都遇到了些什么趣事,可否说来听听?还有南京城是否真如他们所说,和京城一般繁华?至于你们遇袭的消息就不用再说了,范大已经回信说的一清二楚了。”

知道他这又是要帮自己分析问题并出主意了,秦明兰心头酸涩之余,又有几分感慨:不管如何,兄弟就是兄弟。隔得再远,心里终归还是念着对方的。

便也不隐瞒,从离开京城开始一直到到了南京城以及回来所遇到的事情逐一告知了他。

田青越听脸色越阴沉得厉害。

“将军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这来来回回,居然都能给你们遇到事,你们也未免太倒霉了点!”

“是啊!”秦明兰淡笑,“是够倒霉的。”

不过,李潇然那就是个惹祸精。以前有他在的时候京城里也不见得安宁到哪里去,不过是大家懾于他平王世子的身份不敢反抗罢了。但等出了京城,谁还认识他?但他又横惯了的,自然咽不下这口气,那么理所当然的就闹腾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道,“与其说是我们倒霉,还不如说是那些撞到我们枪口上的人遇人不淑。”

“那倒是!”田青微愣过后便重重拍掌,“凡是撞上你们的,不管前头多横,下场必定凄惨无比。开始那个酒楼老板如此,竟连带的整个临清的官场都起了大震动。如今德州响马亦然。不管,能把这把大火从德州烧到遥远的南边诸省去,这也是个不小的本事了。那些人背地里肯定恨死你们了吧?你们就不怕他们回头来报复?”

“当初你帮我出谋划策,屠杀罗刹军队几十万人的时候,你可想过来日罗刹人会杀回来报复?”秦明兰反问。

田青摇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秦明兰颔首。

田青顿一顿,还是禁不住开口道:“将军,这些日子你还是小心些。既然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就别再出去乱走了,正巧世子受伤不能动,你们就一起在王府里好生养着得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边关有咱们的军队挡着,罗刹人被杀破了胆不敢来犯,但这天凤王朝里的人可就难说了,谁知道谁突然就跳出来往你们背上捅一刀了?”

秦明兰微微敛眉,旋即颔首。“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没关系,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听不听全在你。”田青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终于啊终于,他们之间还是客套上了,现在说起这等虚言假语居然也顺顺溜溜。

心情很不好,他连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行告退了。王府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办呢!”

秦明兰看着他毫不停留的起身就走,心里犹豫一下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唤住他。“你站住!”

田青听话的听步回头。“将军还有事?”

“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个表妹……她,你和她相处得可还好?”

田青笑着点头。“很好。表妹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乍然来到王府,吃得好穿得好,天天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干起活来也有劲得很。她天天在跟我说,一切都多亏了将军您的大恩大德,有空她一定要来您跟前给您磕头。”

“算了吧!”秦明兰撇唇。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将军您只是因为要照拂我,所以顺便也将我的亲人一起照拂罢了,这点小恩小惠您还瞧不上眼。”

这话说得真贱,典型的田青的风格。

秦明兰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目送田青离开,她才站起身,捶捶有些酸软的腰肢,慢慢往卧房走去。

自打进了五月,她的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转眼间就膨大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现在她走路都比以前费力了许多,腰腿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

本是想回房去躺躺的,但走到门口才发现房门依然对她紧闭。但里头却有人在小声说着话。这可难不倒一向耳力过人的秦大将军。

不过在门口略站一会,她便分辨出了那个正在滔滔不绝的人正是李潇然身边蹦跶的最欢乐的走狗——杨光远。

“你说,那家伙和他表妹表现得中规中矩,一点破绽也无?”趴在床上,李潇然俨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杨光远也一样。本来受了世子之托,他回来便使劲浑身解数打探这段时间田青和他所谓的表妹在王府里的一切。但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一句话:好得很!

可不是好的很吗?李潇然一走,这王府的管理就全扔到田青一个人头上了。偌大的王府,即便平王妃并不怎么外出见客,但基本的迎来送往,礼尚往来还是要的吧?还有王府里一应大小事宜,和南边的通信,和宫里的来往,这些全都是他在管,每天就够他忙个底朝天了。

小表妹也是个老实孩子。虽然搬到了表哥处去住,却是乖巧的寻了个小耳房就喜欢得不行,田青给她安排了个粗重的活计她也不嫌弃,每天开开心心的做事,别人忙不过来还帮上一把。不过就是每顿饭吃得比较多,而且还是无肉不欢,基本是看到肉就双眼发亮,拼命的往嘴里扒拉的那种。

这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这两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杨光远很忧伤。

自从跟了李潇然,不管多难办的任务,只要李潇然交付到了他手上,他必定会给干得漂漂亮亮的,从来都没让李潇然皱过半下眉头。但是这一次,他却遭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滑铁卢,这都是因为那个田青!

赫赫有名的田军师,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忧伤之余,他也觉得自己虽败犹荣。那可是在边关挥斥方遒,几乎是百战不殆的田军师啊!

李潇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隐隐的亢奋,心情就更不好了。

“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小爷还能指望你什么?你给我滚出去,接下来三天小爷都不想看到你!”

“是是是!既然世子爷您不想看到小的,正巧小的家中也有些事,不若小的干脆回家三天,也省得世子爷您看到了心烦?”杨光远忙赔笑道。

半年前临清那件事发后,整个临清官场都被大洗牌,高达九成以上的官员落马,或被革职查办或被降至,就连不少商家都受到了波及。但惟独杨光远他舅舅连同父亲被擢升了,三个月前就被调入京城,现在他舅舅正在吏部任职,父亲也进了五城兵马司。如今一家人算是都在京城安家了。李潇然直接一挥手。“滚!”

杨光远撒腿就跑。

在门口遇到秦明兰,他也不过傻笑一阵,稽首行个礼便撒丫子跑远了。

秦明兰扶着腰进去,李潇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一道互诉衷情呢!”

“我也以为你们能打听点有用的事情出来的呢!”秦明兰回应。

李潇然终于抬起头。“我派人打听你好兄弟的情况,你不高兴了?”

‘好兄弟’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的醋劲。秦明兰抿唇:“没什么好不高兴的。他们若是行得正,你再打听也没关系。他们要是真的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抓出来就是他们活该。”

“哦?”李潇然一挑眉,“你就不怕我随便捏造几个证据栽赃嫁祸?”

“你不会。”秦明兰道。

李潇然撇唇,秦明兰定定道:“你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

她就这么确定?

李潇然不高兴的把头偏向另一边。

秦明兰见状,便脱了鞋也躺上床去。闭上眼微眯一会,她才慢条细理的道:“对了,方才田青提醒我,叫咱们记得防着家贼,以防有人在背后放冷箭。”

“这还用他说?他以为小爷我不懂吗?”李潇然马上又跟被扎了一针似的一下昂起脑袋,“既然有本事弄死他们,小爷我就做好了应对那群贼人的准备!他们有胆子来的尽管上,只要他们有那个本事,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他们!”

“那要是王爷呢?”秦明兰问。

李潇然一滞。“你说谁?”

“平王爷,你爹。”秦明兰道,“南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很快也要接近尾声了。这件事对他的声誉影响极大,你觉得他会不回京向皇上认罪?”

当然了,到皇帝跟前是认罪,但一旦回来站在他这个儿子跟前……

呵呵,当儿子的把当老子的折腾得那么惨,就算不是他的错那也只能算是他的错!

李潇然果然脸色又变了。“南边那些酸腐书生不都一拥而上联名上书给他伸冤了吗?他只要再写几封折子哭喊几句,再给奶奶写上几封信,还怕什么火能燃到他身上?如果他不想回来,那他就能不回来!”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明白的,他难道会不知?秦明兰淡声道:“士林中人联名上书,这既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好事便是证明他深得人心,即便做错了一件事也能从轻处罚。但不好的,却是表明他已经收服了那些人的心,俨然已经和他们同进退了。那份联名上书明显是在威胁皇上,一旦动了他,皇上就会失了天下士子的心!在士林人士心中,他居然比皇上还要令人敬重,这事皇上怎么忍得下?这天下可是皇上的天下!”

不然,她又何必八年如一日的给麾下将士们洗脑,一再的叫他们认清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天知道每当面对脚下浩浩荡荡的大军的时候,她多想搞搞希特勒式的个人崇拜!

其实个中道理李潇然又何尝不知?他只是懒得去多想罢了。

但现在被秦明兰提出来了,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在言语上威胁我几句。现在我是在京城,可不是南京那个地方,可以任由他打骂欺负的!再说了”,又嘻嘻一笑,一手熟门熟路的摸上她的肚子,“这不是还有你和我儿子在吗?你们肯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瞧瞧他这点出息!

以前靠着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还未出世的孩子都开始拉出来利用了,他这个爹做的还真是够称职的!

秦明兰无言。“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说得对,身在京城,有太后娘娘护着,平王妃疼着,皇上太子让着,平王爷就算再不高兴又能将他们如何?只是想到在南京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原本以为南边盐道上那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再加上平王爷要随同太子一道回京谢罪的消息已经够让人有些承受不住了,但第三天,又有人给他们带来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嫂嫂嫂嫂,好久不见了,你想不想我呀?我都快想死你了!”

一大早,秦明兰刚用完早膳,一个活泼的身影就从外头蹦了进来,一边连珠炮似的叫嚷着,一边一头往秦明兰这边撞了过来。

秦明兰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还好对方也知道分寸,险险在她跟前刹住车,复又扬起一张越发明艳动人的小脸蛋:“嫂嫂,一别半年,你难道都没有想我吗?”

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私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更是波光涌动,里头写满了纯真的思念,叫人的心都被某种软软暖暖的情愫塞得满满的。

不过半年不见,这丫头就生得更好了,举止间多了几份柔媚,和李潇然不那么像了。

对上那双波光粼粼的眼儿,秦明兰含笑点头:“我当然想了。”

阿容小表妹当即双眼闪闪发光:“真的?太好了!那嫂嫂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我知道你们这一路上可是吃玩了不少好东西!”

“咳咳!”如此任性的话让某个惨遭忽视的人很是不爽。“陈阿容,你当我们是出去吃喝玩乐的吗?我们可是有正经事要办!”

“可是你们也没少假公济私,到处吃喝玩乐,肆意搜刮。”阿容小表妹毫不客气的道,“二哥哥都把你写给他的信给我看过了!”

那个坑货!

李潇然扶额。马上下巴一抬:“那又如何?既然看了他的心,那你就该知道我们这一路上可是异常惊险,你表哥我还重伤未愈呢!你上门来可有带礼物?”

“放心吧,你从小就病到大,哪次上门来我们没有带补药?我已经叫人拿去厨房炖着了,保证叫你喝了龙精虎猛,以后在京城继续为非作歹不成问题!”阿容小表妹撇撇嘴,连忙又拉上秦明兰的手,不耐烦的嗓音转瞬间柔情密布,“嫂嫂嫂嫂,你怀孕了呀!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这里头就是我的小侄子么?我可以摸摸他吗?”

秦明兰点头。“当然可以。”

阿容小表妹连忙伸手摸了摸。正巧小家伙又不老实的踢了踢他的小脚,阿容小表妹立马被吓了一跳,旋即又绽放一朵灿烂的笑花:“他在和我打招呼呢!好聪明好乖好听话的孩子,我喜欢他!我太喜欢他了!”

没哪个当娘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人夸的,即便是现在这个还在肚子里没出来的。秦明兰听得身心舒爽,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畅通无比,但李潇然却越发的阴沉了。

“大清早的,你来我家就是为了调戏我儿子?我告诉你,那是我儿子,你休想抢去自己玩!”

阿容小表妹冲他吐吐舌头。“你就趁着受伤好生在家里享清闲吧!还多亏了你那刺客给你的一刀了,不然接下来别说你儿子了,就连你媳妇都能是我的!”

“你说什么!?”李潇然声音一沉,房内气温瞬时低了八度。

阿容小表妹早习惯了,她一点都不怕,反而眨巴眨巴眼,一脸惊吓的看着他。“你不会真不知道吧?罗刹国那边有了新国王,新国王和老国王的政策截然不同。在你们走后不久新国王就命人往咱们这边递了国书,希望睦邻友好,双边和平共处,还提出了要在边关开市,互通贸易的想法。为表诚意,罗刹国还决定派使臣前来洽谈相关细节,算算日子人都已经快到了!”

竟有这事?他们是真不知道!

秦明兰和李潇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离开京城不过半年,他们怎么觉得自己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居然连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没有人告诉他们!

既然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那么平王爷肯定也早收到消息了吧?南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也会捕捉到一些风声吧?但却没有半个字吐露在他们耳边,这该是说他们俩太不关心时政了呢,还是有人太小瞧他们了?

李潇然嘴角轻扯:“人来就人来呗!什么睦邻友好,什么开市贸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顶多是到时候人多了些,能让小爷我看点热闹罢了。”

“那可不一定。”阿容小表妹笑嘻嘻的道,“我听我爹说,那传信的使臣可是在金銮殿上说了,听闻秦大将军已经成婚,而且嫁给了天凤王朝的皇族,他们所有人都对能镇住秦大将军的男人深感好奇,有心想要见面切磋一下。啊,对了!”她欢快的拍拍手,“因为当时你不在京城,使臣没能见你一面深感遗憾,便到处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大家自然是尽量捡好的说了,也不知道使臣把这些话都带回去了没有。反正我是听人说了,罗刹国人尚武,这次前来的不少人都曾经是嫂嫂的手下败将呢!”

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潇然的脸就白了。等全部说完,李潇然的脸色已经不止能用难看来形容。

“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说明什么?”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咯吱咯吱,磨得上下两排牙齿霍霍直响。

“没什么呀!我就是想说,当时太子殿下还曾戏言,说既然这样,到时候不如就让表哥你去接待罗刹国的使臣好了!有嫂嫂的余威在,想必那些人也不敢耐你何。”阿容小表妹却是越笑越欢,“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太子殿下的提议是不用考虑了,真是好可惜呢!”

李潇然冷笑不止。“有什么好可惜的?我上不了,不是正好可以叫你的兄长们顶上?然后你再寻个机会和他们见上一面,说不定就能撞上一位如意郎君呢!你不是就爱这类高大威猛的男人吗?”

然后就赶紧嫁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话说出口,李潇然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便开始在脑子里打起算盘,计划着怎么把这丫头打上蝴蝶结送给罗刹国的人带走。

阿容小表妹却跟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似的跳将起来,双手死死拽着秦明兰的手。“嫂嫂你听表哥的话!他又欺负我!人家哪里喜欢那种黑熊一样的臭男人了?人家喜欢的是嫂嫂你这样威武不凡,英姿勃发的好儿郎!那群手下败将,哪里能和你相提并论?我要嫁也要嫁给你的弟弟们才对!”

弟弟,还们!

真没想到,自家傻头傻脑的弟弟也会有人喜欢。

秦明兰泛起一抹笑。“真的吗?我那几个弟弟倒是都没有婚配,你要是有意的话,不如我回去跟他们说说?”

“哎呀嫂嫂你……你怎么这样啦!人家都要羞死了啦!”阿容小表妹腾的一下小脸儿通红。用力跺跺脚,她羞臊得不行,赶紧转身跑开了。

竟然是真的?这丫头果真想嫁给她弟弟们?

秦明兰被这个事实震撼道到了。

李潇然的醋缸子又被摇晃了起来。

“不许给你弟弟娶这个丫头。”他沉声命令。

这个可不好说,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她觉得配自己憨头傻脑的弟弟正好。秦明兰暗道,立马面色一整:“这事容后再议。现在咱们需要关注的重点是——罗刹国的使团,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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