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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对着外头的冬景指点了半天,直到那位姑娘四周围聚集得人越来越多,才对外头道:“把那个丫头给我提过来。”

不多时,冻得抖抖索索的小姑娘便被春花秋月两个一人一边给提进了船舱。

在码头上跪了小半个时辰,她人都动僵了,双腿也不受自己控制。扑通一声便趴跪到了地上,好容易才结结巴巴的道:“民女见过两位公子。”

李潇然闷闷看了眼秦明兰一身飒爽的男装,还有那包得比他还要周正的方髻,嘴角一扯,忍不住便伸手把她的头发给打散了。

秦明兰无语看看他,再对春花秋月使个眼色。不过不等她们俩行动,青葱便连忙笑吟吟的走了上来,手脚利落的给她挽了个髻。

卖身葬父的姑娘见状,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讶异低呼:“你……你是女的?”

李潇然冷哼。“你管她是男是女?你不是卖身葬父的吗,你爹呢?现在怎么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卖身葬父的姑娘立马眼眶一红,便抽抽搭搭起来。“不瞒公子,民女已经用您给的银两将父亲葬了。现在民女了却了大事,自然是要来跟随公子您……您二位,为您二位当牛做马的。”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钱了?”李潇然惊呼。

“就是您临走前放在酒楼里的那片金叶子啊!”卖身葬父的姑娘道。

“那是我付给酒楼的茶水钱!”

“可是,当时他们的大东家早说了不收你们的钱的。”

“那我也没用这银子买你!你不是已经先一步被杨公子买下了吗?”李潇然大吼。

“这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羞涩低头,“杨大人说,杨公子他是和民女闹着玩的,这事他们不插手,便将杨公子给民女的银子要回去了。所以现在,民女是您二位的人了。”

李潇然登时气得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把你转卖给我了?”

卖身葬父的姑娘垂头不语,继续羞涩中。

但她的羞涩和沉默换来的是李潇然的怒气勃发。小手将桌子捶得咚咚直响:“小爷在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说话呀你,不说话你哑巴了是不是?啊啊啊?说不说你?”

卖身葬父的姑娘给吓得不轻,连忙小声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差不多?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吗?他们当时怎么和你说的,你老老实实给我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许疏漏了!”

“可是,可是……”卖身葬父的姑娘被吓得想哭却哭不出来。贝齿咬咬红唇,她小小声的道,“民女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敢在这里乱说?”李潇然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秦明兰赶紧把人给按住了。“你先消消气,让青葱她们来问好了。”便将茶杯塞进他手里。

李潇然昂起头便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这才将杯子一扔,继续横眉冷对。

青葱此时也已经走上前去,目光柔柔的看着那个已然吓得跟只泫然欲泣的小白兔似的卖身葬父的姑娘,纤手一伸,将人给扶起来,轻声细语的道:“既然记不清了,那你就把当时大概的情况说一遍吧!”

或许是因为有个同性别,年纪也差不多的人在身边,姿态又放得这么柔,卖身葬父的姑娘终于好转了一点点,连忙抽着鼻子小声将事情经过大略给说了一遍。

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县太爷命人将四海聚上下的人都给带回了县衙,杨大人杨公子等人自然也不能例外。杨公子今天跌了好打一跤,心里正不痛快呢,扭头看到这丫头还抖抖索索的缩在房间一角,浑身上下倒是半点不缺,登时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于是便大步走过去将人给揪了过来:“姑父,这丫头也是今天的罪证之一,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引发的,您必须也将她带回去审上一审!”

县令大人一听有理,就把这个人也带上了。

等回到县衙,免不了又将事情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卖身葬父的姑娘家道中落,和父亲一道准备上京去投奔亲戚。可谁知道行到半路父亲染了重病,父女俩就在这临清港暂停了下来。姑娘在父亲床榻前殷勤服侍,将手头为数不多的几个钱都给花光了,但依然没有救回父亲的性命。所以等到父亲撒手人寰的时候,她早是身无分文,就算是一卷破席子把父亲的尸身裹了送去乱葬岗,她孤孤单单一个小女子也是无法在这茫茫人世中生存下去的。所以,她干脆就想到了卖身葬父的戏码。

本身她自小家境不错,又被父母纵着宠着,竟是养成了好逸恶劳的性子。原本母亲过世,父亲带着她上京投奔亲戚的时候,包袱里也还存着一点钱的,但因为她一路奔波也不忘坚持要吃好住好,老父亲也随她,所以手头那点微薄的银子淌得跟流水一般。原本计划着到了京城还能留下一点做点小本生意的,没想到最后竟是一文都没留下!

所以等到卖身葬父的时候,她也是故意挑着看着,想要寻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卖身进去,也便以后能少吃点苦。因此,在西头草市了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合适的‘买主’出现。这时候,突然有人建议她,可以到码头那边的酒楼门口试试,那里出入的有钱人多,说不定谁善心一发,就给她寻到一个好去处了呢?

她想想也是,就拖着父亲的尸身朝这边来了。又在街上来回寻摸了一遍,发现也就这四海聚最为气派,来来去去的人也都光鲜体面的很,她就将地点选在了这里。

可谁曾想,她才甩开了腮帮子开始哭呢,那恶少杨公子就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出现了!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杨公子便见色起意,非要买了她回去当暖床丫头。

这杨公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她哪里会任由他摆布?于是哭喊抗拒,心里也隐隐后悔,早知道会遇到这个霸王,她一开始就干脆在草市里找个殷实人家卖身算了!

然后稀里糊涂的,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漏洞,她便赶紧钻了进去,只求脱离杨公子的魔爪。也不知怎的,她兜兜转转的就爬上了二楼,一头撞开了秦明兰和李潇然的厢房。当这两个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立马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这两人的衣着打扮气息谈吐,分明就是她期盼了许久的恩客人选啊!

而且稍稍比较一下,她就毫不犹豫的选定了秦明兰作为恳求对象。原因有三:第一,秦明兰看起来更加高大威猛,给人安全感十足;第二,秦明兰看起来比较呆傻,肯定比李潇然这个目露精光的人好忽悠;第三,从衣着和气场上来看,这两个人身份就肯定比那杨公子高出一截。要是他们出马,何愁打不退杨公子一行人?

而且都说男人最喜怜香惜玉嘛,自己哭一哭,求一求,能有几个人能狠心不应的?

可谁知道,她失算了。

不仅秦明兰没有成功拦下杨公子等人,反而接二连三的闹出来这么多事!

当秦明兰他们和杨公子一行人打起来的时候,她早吓坏了,忙不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龟缩起来,唯恐被人波及。要不是后来杨公子把她给揪出来,她说不定就紧跟在他们后头跑掉了!

这姑娘和她父亲在临清码头逗留了足足一月之久,旁边的小客栈老板小二都认识她,里头不少客人也见过她的面。有这些人作证,县令大人便只叫她在自己的证词上画押,又看她可怜,就将李潇然留下的那片金叶子给了她,只说是给她葬父用的。至于自家外甥……他们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卖身葬父的姑娘求之不得,连忙捧着金叶子对县令大人叩了几个头,去钱庄将金叶子换成银子,请了几个人抬了父亲的尸首到郊外点了个坑将人给埋了,就急急忙忙的跑来码头寻李潇然和秦明兰。

这两个人本就生得出众,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他们就在跟前最大最华丽的那一艘船上。姑娘本想直接找上去,谁知还没靠近船只就被护卫给拦了回来。她小声哀求,好话说了一箩筐也没用。

没办法,她只得退回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对准李潇然两个人休息的船舱跪了下去。

大冷的天,码头上冷不丁的跪了个人,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她旁边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这也就引起了船上人的注意。

还有人知道四海聚里发生的事情的,便将事情说了一通,大家于是都明白——这姑娘是冲着那两位公子来的。

最后,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李潇然果真将她叫上船去了。

真没想到,这丫头虽然爱慕虚荣,脑筋倒是灵活,还知道利用舆论来达到目的。

临清这个地方果真是人才辈出啊!秦明兰暗想。

但李潇然听完了她磕磕巴巴的说辞,小脸却因为气氛而胀得青紫:“当时县太爷有说那片金叶子是我给你卖身葬父的钱吗?”

姑娘摇头。“县太爷只是说叫民女拿了钱去将父亲好生安葬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县太爷给钱你葬父的,你要报答就找他去呀,你来寻我做什么?”

“可是,这片金叶子本身就是公子你出的呀!”

“小爷我出的是饭钱!”李潇然大吼,“这金叶子从我手里出去了,那就不再是我的了。他们谁将它给你的,那就是谁,你去找正主去,别缠着小爷我!”

“但这钱分明就是公子您给的!”姑娘一口咬定,眼泪汪汪的道。

之前在酒楼里已经求过秦明兰一次,知道这个人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现在是不敢再对她抱有奢望了,便转而求起李潇然来。

但谁知道,李潇然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听她这般胡搅蛮缠,世子爷气得咳嗽不停。“你这女人……你是非得气死我是不是?你给我滚!爷不要你!”

“公子,民女已经拿了您的钱葬了父亲,现在就已经是您的人了。您若是不收留民女,那民女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但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好容易咬住一条大鱼,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言放弃?

李潇然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般比他还要没脸没皮的人。立时脸一沉,用力将窗子一推:“想死是吗?行啊,窗子我给你打开了,你要死赶紧死,别在小爷跟前晃来晃去碍小爷的眼!”

姑娘一怔,用力咬咬唇。“公子,您果真不肯收留小女么?”

李潇然脖子一扭。“不要!”

话音才落,便听到嗖的一声,这姑娘果然就从窗子里钻出去——跳船了!

噗通!

只听外头一阵水花四溅,立马便听到有人大叫——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赶紧救人啊!”

然后又听噗通噗通好几声响,已经有不少人先后跳下水去救人了。

船舱里的人面面相觑。

“她怎么就真的跳了呢?”李潇然满脸惊愕。

这可是大冬天啊,河水冰凉刺骨,光是在外头呆一会就要把人给冻坏了,更何况是跳进河里去!

而且这大运河属人工开凿,水深数丈,掉下去了一旦不及时救起来,一条小命难保!

所以,他才会故意这么激一激她,为的就是让她知难而退,乖乖找县太爷报道去。可谁知道……

秦明兰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够呛。

“这姑娘……够胆识。”咽口口水,她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词来形容。

为了攀附权贵,能连自己的性命都弃之不顾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都不禁要对她肃然起敬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李潇然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现在该怎么办?”

“人是被你逼跳下去的,你现在来问我?”秦明兰冷声道。

李潇然扁扁嘴,结果却发现青葱几个也都一脸指责的看着他。

是了,这姑娘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刚刚丧父的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好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要是换做她们也肯定是要死死咬住的。但李潇然不收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将人给逼得大冬天的跳河!

这天气,这河水……光是想想,她们就冻得压制直打颤。出于对同类的怜惜,她们从心理上讲就已经占到了卖身葬父的姑娘那边。

李潇然郁闷得不行。

“我不就随口说了一句吗,谁知道她就真跳了?”

跳都已经跳了,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秦明兰心道。

不一会,外面侍卫来报,卖身葬父的姑娘已经被人给捞起来了。因为有人看到人是从他们船上跳下去的,便过来问是不是要将人给送回来。

满船舱的女人立马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潇然。

李潇然郁闷得快发疯了。

“送过来就送过来吧!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把她给扔出去活活冻死不成?”郁闷的摆摆手,他便一头扎回床上,独自生闷气去了。

卖身葬父的姑娘于是被送回船上,自然没有再回到他们这边。李潇然体弱,太后娘娘早吩咐过他们连外头的冷风都不许他多见,现在出了一个从冰冷的河水里打捞出来的人,那更是绝对不能往他跟前送的。

所幸船够大,下头的房间也不少。随便腾出来一间,将人送了进去,拨了一个促使的老妈子照顾着,顺便从太后娘娘送来随身伺候的太医中抽出来一个去给她看看。很快消息传了回来。

“这位姑娘落水受了凉,有些发烧,已经给她吃了药了。若是晚上不发烧的话就没事了。”青竹尽量捡好听的话道。

李潇然本就对这个人不上心,现在知道她一条命保住了,也就更不在意了。只摆摆手:“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她在下头躺着吧!”罢了,还忍不住小声咕哝几句,“这样一来,还必须将人给留下了,真是烦人!”

秦明兰扭头不语。

转眼便是第二天一早。

夫妻俩起床洗漱,李潇然这个怕冷的自然是要继续龟缩在暖烘烘的船舱里,等到中午时分冷意不那么足的时候才会考虑出来见见太阳。

秦明兰则不然。虽然身在船上,无法照常练功,但按时早起,出去船头站一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清早的朝阳,这对身体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这一次,她分明发现下头的人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她沉声问。

一名面露慌张的老妈子犹豫了一下,才凑到她跟前小声道:“不瞒世子妃您说,昨儿晚上,那个丫头突然发高烧了!满嘴的胡话,灌了多少药下去也不见退烧。最后还是申太医命人拿烈酒给她擦身,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才将身上的烧给退了。只是一场高烧毕竟伤神,申太医说,这姑娘怕是要在床上躺好久了。”

这样么?

秦明兰颔首。“我知道了。你们好生照料着她,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禀报。”

“是,奴婢知道。”老妈子忙应着,行个礼下去了。

要是李潇然知道这个消息,他肯定又会郁闷死吧?秦明兰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告诉他,顺便看看他的反应。

只是没等她回去干坏事,就看到码头那边又来了一群人——

临清县令胡为柏胡大人领头,他的小舅子杨大人,外甥杨公子,乃至师爷主簿等人纷纷尾随在后,各个垂眸敛目,有条不紊的朝着停泊的客船那边走去,一派庄严肃穆的架势。

码头上不少人认识他们,立时纷纷惊叫起来,更有不少人跪地行礼。

胡县令也不命人起身,只快步来到李潇然他们停泊的船只跟前,毕恭毕敬的对守在入口的侍卫行了个礼:“我等欲拜见船上的贵客,还请您代为通传一下。”

侍卫看了看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转身看向上头甲板上的秦明兰。

此时的秦明兰为了方便,依然穿着改良过的男装。头发虽然没有再绾成方髻,但因为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倒也叫人看不出什么一样。

县太爷主动找上门来,他们总得给人一点脸面。所以秦明兰点点头,便折返回船舱去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通行许可,县太爷一行人大喜过望,忙不迭鱼贯上船去。

只是虽然二楼上的客房是特制,地方足够宽敞,但李潇然这个人最是骄奢淫逸,爱的就是一口新鲜空气,再加上刚刚睡醒没多久,心情还不是很好,所以只叫了几个重要人物进去,其他人责都被请到下头房间里喝茶去了。

胡县令几个人一进船舱,就赶紧跪下。“不知世子殿下与大将军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殿下和大将军恕罪。”

“无妨,本身我们也不过是路过此地,不欲给你们地方官员增添烦恼。”李潇然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要不是因为出了那件事,你我原本连照面也不用打的。”

自己治下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有人明目张胆的想要陷害当今平王世子,胡县令面上无光,只得小心赔笑:“此事是下官不察,差点害得世子殿下与大将军坠入牢狱之灾,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恳请世子殿下和大将军责罚!”

“责罚就免了吧,你本也是个不知情的。”李潇然继续懒懒道。

胡县令眼中浮现一抹喜色。“多谢世子殿下大人大量!殿下您请放心,昨天的事情下官都已经查清楚了,果真是有人刻意授意他们如此的。四海聚的东家以及伙计等人都已经被收押,那个私下授意他们的人也都已经被连夜抓获。只是那个王泰山的侄子王小郎却是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不过下官也已经发布了海捕文书,一定会尽快将他捉拿归案!”

“这个进步尽快都无所谓。”李潇然淡然道。

胡县令一怔,李潇然忽的扭头冲他一笑。

美人展颜,便如一朵洁白的雪莲花在枯枝败叶的寒冬中悠然绽放,说不出的震撼与惊艳。饶是人过中年,早已经对声色犬马等物嗤之以鼻的胡县令也不禁心跳加速了好几拍,心中暗暗的道:一直听闻平王世子生得貌美如花,便是连女子也不及的,他一直以为是有人刻意夸大其词。但今日一见,他才明白旁人所说竟是再切实不过的!

倒是他的妻子,一旁宛如泰山一般稳稳坐定的秦明兰,看起来才像是个坚实可靠的真汉子。

这对夫妻……真可谓是绝配。

不过惊艳只是一瞬。好歹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人,他立马便收回涣散的神智,又将头垂得低低的。

李潇然见了,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胡县令你不必太过为此事揪心。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有人敢在你眼皮子地下串通做出这等事,而且还胆敢将你连同你的亲人都拉下水,那说明他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也就是说,你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足为虑。”

胡县令脸色陡得一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七品县令对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来说就跟一只小蚂蚁似的,他随便一脚就能踩死。但对这临清上下的官绅百姓来说,他却是这里的土皇帝,哪个人见了他敢不恭恭敬敬的?

不过,昨天审案子的时候,他也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个幕后之人竟是连当今平王世子以及秦大将军都敢加以陷害,那就说明他的身份绝对不会比平王世子他们低多少。所以,就凭自己这点蚍蜉之力,怕是撼不动那棵邪恶的大树。

而且,要不是李潇然够大方,并不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一大家子早就已经被炮灰掉了!

“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李潇然又道。

胡县令抬起头。“可是,世子您……”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那对他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可是,李潇然受了这么大的罪,他会就这么轻易丢开手?昨天的所见所闻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位世子绝非旁人所说的那般天真懦弱。

“我让你丢开手,又没说不让旁人接手。”李潇然轻哼,“你身为一县之主,既然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你的区区之力如何能摆平?尤其还牵扯到皇室中人,你总得给我父王,我皇帝叔叔一个交代吧?”

胡县令微微一愣,旋即就想通了。

“多谢世子殿下指点!回去下官就将此事奏明圣上,命人快马送入京城!”

果然是一家子的聪明人,一点就透了。李潇然满意点头。“对了,说事情的时候,将小爷说的做的那些都模糊点写,重点突出两名侍卫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的举动。至于世子妃一棍子把那什么……哦,对了!王泰山!把他的腿给打折了的事情,你也加工一下,写进去吧!”

“是,下官知道了。下官只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至于世子殿下您与秦将军迫于无奈只得出手自保,一不小心重伤了一些人,这也是不可避免的。”胡县令乖巧应道。

这人怎么能这么心思灵巧呢?李潇然觉得自己都要喜欢上他了!

快乐的拍拍手。“那就这样!”

事情谈完,双方皆大欢喜,胡县令也抹抹头上的冷汗,顿觉惴惴不安了一晚上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那边的杨大人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僵硬了。

好容易等到他们将话说完了,他连忙一脚狠狠踹过去,直接将杨公子给踹跪到地上,自己也重重跪地:“世子殿下,秦大将军,犬子无状,昨日冒犯了您二位,下官知道他罪孽深重,是如何也补救不了的。今日下官便将他送了过来,如何处置,全听世子殿下您的!”

李潇然这才注意到被五花大绑的杨公子。

这一位昨天回去肯定也没少被折磨,现在脸上还青紫一片。不过如今跪在李潇然跟前,他脸上却不见多少委屈哀怨的神色,反而是一脸的愧疚,跪得也是卑躬屈膝,乖顺得不得了。

但是,李潇然还没有忘记——都是这个家伙!要是昨天他把那卖身葬父的姑娘给收回去了,他身边又何至于稀里糊涂的闹出那么多事?

现在想想,他心里还不痛快得很。

所以,看着杨公子的眼神很是不善。

杨公子注意到了,连同杨大人也注意到了。父子俩双双肝颤了一下,杨大人连忙大声道:“犬子犯下重罪,实在难恕。世子殿下您若是觉得罚了他一个不够,那下官愿意父代子偿,也替他分担一点罪孽!”

李潇然闻言唇角微掀。

“杨公子?你叫杨什么?”

“小的杨光远。”杨公子小声道。

李潇然颔首。“杨光远,看来你爹是想让你光耀门楣,让你们杨家声名远播啊!不过现在,你虽然没有让你们家光耀门楣,但就凭你昨天做的那些事,让你们家声名远播小爷我倒是可以帮你做到。”

杨大人脸上满是苦涩。

杨公子也吓坏了,赶紧连连叩头。“世子殿下,小的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的家人吧!小人再不对,您只罚小人一个就够了。小人的家人却是无辜的,求求您放他们一马,小的宁愿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报答您!”

“来世太过飘渺,咱就不提了。不过你现在说宁愿当牛做马,可是真的?”李潇然慢条斯理的问。

杨公子一怔,旋即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好!”李潇然点头,“你若是真心想要恕罪的话,从今往后就跟了小爷吧!什么时候小爷心情不佳,把你揪过来揍一顿骂一场。你若是能让小爷出上一口气,那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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