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兰回到慈宁宫,李潇然已经在太后怀里哭着睡着了。
睡着了……在太后怀里……还哭着……
秦明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慈宁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倒是一脸的稀松平常,一看就知道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看来,自己也得学着他们早点习以为常才行。
哎!
头疼。
李潇然睡着了,太后心疼的陪了孙儿一会,便拉着秦明兰一起说话。所说的不过是李潇然小时候的事。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比别的孩子早走路,早说话,就连识字都比别人快。他两岁那年就在哀家跟前一气背了好几首诗,一点岔都没有出,差点都把哀家给吓到了!后来更是过目成诵,哀家生辰的时候他还亲手写了一副百寿图给哀家,那时候他也才刚刚五岁呢!”
说起最疼爱的小孙子的童年往事,太后满面微笑,一脸慈爱。但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以及心疼。
“可谁曾想,他七岁上,他父王从南边回来,带来了老二和老三,他一直谨记哀家的话要兄友弟恭,便亲自带着两个弟弟出去玩耍。可是,就是那个老三,那个小贱种,他……他居然就把哀家的小二给推进寒潭里去了!”
什么?!
秦明兰大惊失色。
现在才记起来,给公婆敬茶那天她似乎听平王妃提起过一句,说李潇然当初是被平王爷的三儿子推进河里去的,然后李潇然就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多年。当时平王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但是那时候的自己过于紧张,又被李潇然缠着,根本就分不出精神来管其他。后来一切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三公子?她记得好像是平王爷的庶妃生的儿子,那庶妃之前还是平王妃的陪嫁丫头,后来代替平王妃往南边去伺候平王爷。据说为人又温柔又和顺,从来都以平王妃的话为尊。那位三公子也和母亲一样,软绵得不像话,身子骨也差,在平王爷的一众儿女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像这次李潇然大婚,平王爷的儿子们都来了,只有他又大病一场没能成行。
这样一个人,他会对李潇然下手?
正怀疑中,便听太后愤愤骂道:“果然是个丫头生的,一点都上不了台面!他说是被人陷害的,那为何别人不去陷害其他人,偏偏就利用了他?出事后也就知道哭哭哭,现在更是连京城都不敢来了。他以为这样哀家就能绕过他了?还说什么被吓坏了,这些年都没好起来,那是他活该!佛祖在头顶上看着呢,他造了孽,佛祖自然不会放过他!”
果真是被气坏了。人前一向温柔和善,就连生气也不过是说话声音重一点的太后娘娘今天居然口出恶言,竟然连外头人家骂人的话都给用上了。
对于这件事,秦明兰知道得不多,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小声劝慰几句。
太后立马便握住她的手:“阿兰,不是奶奶欺负你,而是阿潇这孩子小时候实在是太苦了!你是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有人发现不对,他差点就要被溺死在寒潭里了!好容易将人救上来,却是冻得浑身青紫,几乎连气都没了。哀家赶到的时候,他连嘴唇都是乌的,小脸儿白惨惨的没有一点血色,不停的发着抖,牙齿却咬得死紧,哀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把药给灌进去。可是灌了药他也不见好,当天晚上又发起高烧,这一烧就烧了好几天,太医都说这么烧下去的话他这条命都要保不住!哀家当时都慌了神,只能抱着他哭,还是他母妃当机立断,命人取了烈酒来给他擦身,好容易才将热气给散了出去。但那场伤寒着实大大的伤了他的身子,后来他又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能勉强下地。你是不知,当时看着他那可怜的小模样,哀家的心都要碎了!”
说着说着,连眼泪都下来了。
秦明兰很无力,只能柔声道:“皇奶奶您别伤心了,现在他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让他有此一劫,那必定表示以后还有大福在等着他呢!”
哎,这种话她实在是不会说,听太后娘娘哭诉了这半天,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一句。
还好太后被劝住了,拿起帕子擦擦眼角:“你说得对。哀家的阿潇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之前他们都说他活不长了,可他不是一样长到这么大了吗?每天活蹦乱跳的,还娶了媳妇。哼,等日后你们再给哀家生个大胖重孙子,哀家一定要抱着重孙子去重重打他们的脸!”
这进度条拉动的也太快了点吧?好好的追忆往事呢,怎么突然一下就跳到重孙子上去了?
秦明兰目瞪口呆,可太后以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被眼泪洗得晶亮的双眸直直凝视着她的眼:“哀家知道,你们才刚刚成婚,哀家不应该催的这么急的。可是他年纪着实不小了,也该赶紧生个娃娃出来了。哀家日盼夜盼,就盼着能早日抱上重孙子。这样,哀家就是立刻去死也满足了!就算重孙子不行,那重孙女也行啊!只要是阿潇的孩子,那一定都是最好的!你身子骨健壮,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只是只怕当初在边关吃了太多的苦。这样吧,哀家这边有一个擅做药膳的嬷嬷,就给你了!让她好好给你调理调理,争取早点给哀家添个重孙子!”
秦明兰已经傻了。
她已经完全跟不上太后的节奏了。
这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是脑筋实在是太灵活了!这一套一套的,从这个山头跳到那个山头,那随口转移话题的本事,她望尘莫及,只能傻乎乎的被她老人家带着往前走。
如果再让她的思绪跳跃下去,不知道这一位又会提出什么要求?让她母猪似的给李潇然生一窝儿女吗?还是赤手空拳跑去南边将那位害了他的三公子人道毁灭?
还好这时候李潇然醒过来了,太后娘娘的全副心神立马都被她的宝贝孙子给牵扯了过去,也顾不上管秦明兰了。
但是,等到他们俩离开皇宫的时候,随行的队伍里还是多出来一个宫嬷嬷。也就是太后所说的擅做药膳的嬷嬷。
秦明兰很无语,很悲愤,也很无力!
李潇然却是心情极好。解决了一件大事,又美美的睡了一觉,他现在是神清气爽,别提多精神了!
因此,看到秦明兰一脸的幽怨,他只是温柔的拍拍她的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你说得好听,反正一直被人压迫的人又不是你!
秦明兰恨恨白他一眼。“今天这些事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对不对?”
李潇然眨眨眼。“你在说什么?”
“今天的那件事。”秦明兰道,“我在东宫里和安康公主的女儿的事情,你早知道了,对吧?”
李潇然点头。“那丫头被人火急火燎的从宫里送出来,目标这么明显,相瞒都瞒不住。”说着,又淡淡看了她一眼,“更何况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不想瞒。”
秦明兰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你就想了这个法子来给他们下套?”她小声问。
“有何不可?”李潇然耸肩,捻起一片梅花糕送入口中,满足的眯起眼。
秦明兰心里突然浮上一抹暖意。但她更多的还是不解。“你是知道侯公子人在悦然楼所以才过去的?”
“你觉得可能吗?”李潇然冷笑一声,“就那个人,也能让我亲自去找?”
“那?”
“想将一个人引到某处,多得是办法。”李潇然道,眼中染上意思冰冷。“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其弱点和偏好,善加利用,便是一杆好枪。”
秦明兰一个哆嗦。
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好吓人!竟有几分阴森的味道,和田青每每冥思苦想应敌之策时几乎一模一样。而一般这个时候,她都是会远远和他拉开距离的,因为这样的表情让她害怕。不过,只要想出法子了,田青就又变成了那个随和又犯贱的田军师。这家伙应该也是那样的吧?
“这么说,那句话也是你的人引着他说出来的?”她想了想又问。
李潇然斜她一眼,给看傻瓜一般,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秦明兰默默低下头。
好吧,虽然知道自己的智商远不及他。但这种被人毫不留情的用智商碾轧的挫败感还是让她很郁闷。
不过,她还是有问题要问,而且是最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她必须弄清楚!
“后来那个百姓一同签名画押的万言书,也是你策划的。”
这一次,李潇然终于没有再鄙视她,而是眉梢一挑,嘴角泛开一抹浅浅的笑。“哦?你为什么这么想?”
秦明兰心中一动,心跳的节奏有些发乱。
这混蛋难道不知道他长得很秀色可餐吗?已经是一副祸水样了,却还摆出这么诱惑的姿势,他难道是想让她将他一口给吞了?
看看他这样,樱唇轻启,嘴角微微上钩,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就仿佛一只小勾子,直接勾到人心里去了。修长的眉毛高挑,眼角也被带着往上去,便凭空多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娇感,双眼亮晶晶的,波光流转,情意绵绵。彼时已是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簇拥着一轮红日,发散出一道道特有的昏黄光束。
夕阳的余晖透过微开的车窗缝隙投射进来,落在他脸上,便仿佛给他脸颊上增添了几缕亮色,更能让她看清楚他因为刚刚睡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咕咚!
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说话呀?秦明兰,秦明兰!”呼唤一声高过一声,但都没有将她唤醒,最后还是李潇然忍无可忍用力在她肩头戳了一把,秦明兰才回过神来。
然后,李潇然眼中的鄙夷就更深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刚才是被我的美色迷倒,忘乎所以了。”
就是这样。但是,她当然不会承认。
秦明兰深吸口气,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神色道:“你刚才不是在反问我吗?我在考虑怎么回答你。”
骗鬼吧!她刚才的眼神分明就是色眯眯的,跟头饿狼一样,眼睛里就差飘出绿光了。害得他的小心肝都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李潇然当然也不会告诉她自己就是故意摆出那个姿态来诱惑她的,便冷冷瞧着她:“那你考虑出什么了?”
“我考虑出,当时将侯家的人送到巡城御史衙门的路上,率先起哄扔烂菜叶子的人应该就是你的人吧?这个人应该和后来提出要写万民请愿书救李汤的人是一伙的。”秦明兰连忙道。这些是她在被太后拉着絮絮叨叨说他儿时的‘趣事’时走神想到的,现在刚好拿来一用。
李潇然听了便笑了。“原来还不是笨得到底。”
秦明兰深受打击。她自认不算聪明,但至少也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啊!像你们这种高智商人种才是变态好吧?
李潇然直接无视她眼中的不爽,只告诉他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悦然楼,那是我娘名下的产业。”
嘎?
秦明兰一愣,脑筋已经不受控制的转悠起来。
悦然楼,平王妃名下的,李潇然在那里闹事,李潇然找掌柜的要竹竿和绳子……
原来如此!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既然是平王妃的产业,那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而平王妃身份尊贵,就算李潇然在那里杀人放火了,只要平王爷不倒,他们也不敢动悦然楼一根毫毛。而且悦然楼的掌柜必然是听他摆布的。而且看那掌柜当时反应如此迅速,肯定是已经和他合作过不少回了。难怪当时她还在纳闷,好好的一个酒楼,怎么转眼就能翻出来他要的东西,这也未免太巧了点。
“那是自然!”李潇然傲然抬起下巴,“在自己的地盘上,进退随意,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我当时不过是想小小给他一个教训而已。不然,就算我当时叫人把他给打死了姓侯的也不能奈我何!”
草菅人命还能说得理直气壮,这就是特权阶级啊!秦明兰摇头叹息,完全没有想到现在的她也早列属于这个特权阶级。
“你之所以下手不重,本就是因为重头戏在后面吧?”既然他都已经将重点点出来了,秦明兰不笨,也慢慢都把一切给捋顺了。
李潇然打个响指。“不愧是能掌兵数十万的大将军。能这么快跟上我思路的人也不算多了。”
他还不如直接骂她笨算了。反正在边关时也是田青负责出谋划策,她就是个带兵冲锋指挥作战的人。简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大个。
现在,这种认知已经深入她的心。
秦明兰郁闷得无以复加,便低下头不理会他了。
李潇然见状,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过,竟是笑得更开心了。
待到夕阳渐渐被地平线吞噬之时,两个人终于回到了王府。
“世子,世子妃,王妃已经遣人来了好几趟了,说你们若是回来了便赶紧过去一趟。”将他们迎进去,青葱便快人快语的道。
秦明兰禁不住心脏又是一阵乱跳。
看向李潇然,他淡然一笑:“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事。”
还用他说?今天她一早就出门了,现在才回。不是这事,平王妃也没有其他事来找她。
作为媳妇,第一次代表平王府出门就闹出大事,然后又和李潇然一起闹了一场更大的,这京城应该没有人比她更牛叉了。秦明兰突然有些害怕,她不敢去面对平王妃。
但是看看李潇然一脸平静的洗脸更衣,她的心也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两人整装完毕便到了平王妃那边。平王妃已经等了许久了,听到丫头通报便按捺不住的冲了出来。
“潇儿你回来了!听说你在宫门口昏倒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明兰再次被五雷轰顶。
她怎么忘了,跟前这一位也是爱儿如命的。只是程度比起太后娘娘来说稍稍逊色那么一点点。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李潇然才有恃无恐的吧!
只见他轻松几句话便安抚下平王妃,母子俩坐了,他大略将今天的事情都讲了一遍,甚至连自己的布置都一一说了出来,其中不无得意的炫耀。平王妃竟也安静的听完了,而且嘴角还泛起一抹微笑,目光柔柔的看着他,仿佛在鼓励着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拜托,他是在向你讲述他的阴暗手腕好不好?
秦明兰已经彻底无语了。
之前就一直觉得平王妃似乎哪里不对。但这一个月以来都看她柔柔的淡淡的,既不在她跟前摆什么婆婆的款,对李潇然也随意放纵,她差点都忘了。不过现在,看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她仿佛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对母子,的的确确就是一路货色!自己可是上过他们两个人的当呢!
这边她在惊愕中发现了这个事实,那边李潇然母子也已经把话说完了。平王妃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头:“你今天做得不错。只是在宫里的表现难免急切了点。还好你皇奶奶疼你没有拆穿,否则一切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娘你教训得是。我后来也发现了。以后我一定改正。”李潇然乖巧点头。
秦明兰默默的看着这对在自己跟前毫无顾忌的讨论作战方针的母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反应才好。
算了,还是别反应了,自己继续当个傻大个吧!她突然发现这个定位实在是再适合自己不过了。
静静听完母子俩的讨论,她也不知不觉获益良多,心里不住的暗暗点头——平王妃果然是个人才啊!眼神犀利,用词精准,明明看她温温柔柔的,说话的语气也平平淡淡跟拉家常似的,但就是让人觉得受教且急切的想要改正。看来以后自己要多来听她说说话才行。
听他们将闲话说完,平王妃又顺嘴提了一句。“下午从福康郡王府那边递来一张帖子,是请嫣然和夷然过去玩儿的。时间就在明天。”
李潇然轻笑。“果真是亟不可待。今天才见过面,下午就巴巴的送帖子来,还明天就要把人接过去,他们难不成是怕我们把人给吃了不成?”
“他们若是要这么想也不错。”平王妃道。
李潇然颔首。“又可以看到几只小丑上蹿下跳,我也想看看,他们能闹腾出什么风波来。”说话间,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都等了一个月了,结果才闹了那么一场,真没意思。”
平王妃笑看着他。“酒是越放越香,有些事情更是越是经得长远才越是有滋有味。”
“娘你说得对。”李潇然赞同点头。
然后,母子俩相视而笑。
秦明兰无语凝噎。
她就说李嫣然姐俩还有她们爪下的丫头们怎么上下来回蹦跶得这么欢畅呢,原来就是他们故意放纵的!这对母子,真是无敌了!
在他们眼里,李嫣然姐妹俩不是什么大事,随口说说也就完了。随后,平王妃才说起了叫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侯家老太太亲自给咱们王府送了拜帖,说是明天要过来看我。送帖子来的是侯家三房的大奶奶,还带来一车的贵礼。”
安康公主下嫁的是侯家三房二公子,也就是侯家三房长公子的亲弟弟,兄弟俩都是侯家老太太生的。这些都是回来的路上李潇然给秦明兰科普的。
听平王妃这么说,秦明兰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李潇然那边已经又冷笑了起来:“原来亟不可待的还不止一家。这又是重礼又是亲自送拜帖的,是根本就让咱们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可不是吗?侯家老太太还是我的长辈呢,要是真来了,有什么话我也不好反驳。”平王妃幽幽叹了口气,音调依然柔和婉转,却听不出多少无奈的味道。
李潇然耸肩:“既然是他们自己要来的,那就来吧!这事皇上都已经下定论了,他们又能如何?豁出去一张老脸,那也得看她那张脸在皇上和皇奶奶跟前能得多少光!”
“你这孩子!”平王妃轻轻白他一眼,“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长辈呢!”
“是,孩儿知错了。等明天他们来了,孩儿一定对她恭恭敬敬的。”李潇然连忙笑嘻嘻的拱手。
平王妃无语看他一眼。
李潇然随即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不过侯家老太太身份尊贵,又多年不出外走动了,明天既然她要来,那么带来的人必定不少。咱们王府里就这几个人,又没有同辈的长辈招待,怕是不好办。”
平王妃笑意盎然。“你的意思是,咱们再请几位年高德劭的长辈过来作陪?”
“那是必然的!”李潇然连连点头,眼睛都快笑眯成一条缝,“娘你一向也不爱出门,哪里知道如何和那么多人一起打交道?我看外婆就不错,还有几位舅妈也都是爽利人。”
知子莫若母,平王妃会意,也对他这个建议十分满意,便点头道:“你说得对。明天上门的客人只会多不会少,咱们王府里就咱们三个,哪里招待得过来?偏偏你父王那边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帮衬,那我回娘家求援也是理所应当的。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外婆传个消息过去!”
“对,就该这么办!”李潇然笑眯眯的道,脸上浮现满满的憧憬,“这样一来,明天咱们王府里可就要好好热闹热闹了!”
“只可惜,嫣然夷然两个丫头有事不能留下,不然也能让她们来帮把手。”平王妃轻叹。
“没关系,她们多出去走走,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以后这样的机会难道还会少吗?”李潇然笑道。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总不能因为自家的事情就把她们给牵扯进来。不然,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也不好向你父王还有李侧妃交代。”
轻轻松松的就将两件事给说定了,平王妃又留下他们俩用了晚饭,才送他们到院子门口,再派了几个人护送他们回去。
秦明兰很沉默。
应该说,是从李潇然和平王妃兴致勃勃的开始商量事情的时候开始,她就沉默了。
没办法,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这种事情她不在行,那对母子又说得口沫横飞兴致高昂,间或还互相飞两个眼神,传递着只有对方懂得的消息,她听着听着,脑子里就只剩下震惊和震撼,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一直到回到房间,两人更衣洗脸过后,李潇然看她还呆呆的,连忙趁机在她脸上乱抓了几把作为报复。
他这番动作也着实有效,秦明兰被他就揪醒了。
“被我和我娘的对话给吓到了?”两人目光对上,李潇然便笑问。
秦明兰摇头。这对话虽然震撼,但还真吓不到她。想当初,她和田青就对付罗刹国的策略商量,更恶毒的法子都用过。现在她之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因为方才的情形她实在是没料到啊没料到!
平王妃看起来温和可亲,但实际上就是个大恶魔,李潇然理所当然的就是小恶魔了。两只美型的恶魔凑在一起,轻声细语的商量着怎么折腾人,那叫一个其乐融融气氛融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商量明天吃什么呢!她终于能理解当初帐下将士看到自己和田青商议对策时那跟被惊雷连环劈中似的心情了。
但很显然,李潇然和平王妃这两个人比她和田青给人的震撼更大,她自叹弗如。
“那就好。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若是真被这点小事就吓到了,那就不是你了。”李潇然俨然很满意。
秦明兰嘴角抽抽,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李潇然虽然回来的时候很亢奋,但刚才和平王妃商议了半天,再加上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的沐浴更衣,熄灯睡觉。
秦明兰躺在他身边,明显的察觉到这个男人又跟只哈巴狗似的往自己身上缠过来。双手抱上她的腰,双腿缠上他的腿。如果他的脖子够长的话,她可以肯定这家伙就连脖子就要缠上来!
“你这样不累吗?”秦明兰很想问。
天天晚上都这样,也亏得他睡得着。
“累是累了点,但你身上暖和啊!”李潇然一本正经的道。
秦明兰再次沉默。
自己的身体比他好,这是事实。虽然有丫头精心伺候,被褥里也早早的放了汤婆子,但是他的手脚依然冰凉,要捂上好半天才能热,那么晚上自然也就睡得不好了。以前她还听青葱几个为这个发愁来着,但是从她嫁过来后几天,青葱就再也没有说过这话了。
她就是一个人形暖炉。这是大家心里共同的认知。
原以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应该睡不着的。但谁曾想,就在罗晓柔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后不久,一阵浓过一阵的倦意便席卷上来,她很快也便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转眼便是第二天一早。
秦明兰一如既往率先起床,去后花园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等练完了负剑归来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不少人都急急忙忙的往二门处去了。
回到院子里,李潇然刚刚睡醒,正双手揉着眼睛大叫:“不去不去,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怎么了?”秦明兰连忙上前。
“是侯家老太太,他们人已经到了。”青竹小声道。
这么早?
秦明兰眉梢一挑。虽然现在辰时也不算太早,但一般人家出门拜会,好歹也该给主人家留点吃饭的空间吧?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平王府世子爷是要睡到自然醒的?
他们这番表现,只能说侯家人都害怕了,只怕昨晚上都没睡着。
便任李潇然闹腾着,她去净房沐浴更衣,出来就看到春花秋月两个也是喜上眉梢。
她这两个丫头显然不如青葱青竹两个沉稳,但凡心里有点什么想法都直接表现在脸上。虽然这些天一直和青葱他们相处稍稍好了点,但两相对比一下,就知道这两个丫头要进步的空间还大得很。
“将军!”看吧,最爽直的秋月已经主动蹦到她跟前来了。
秦明兰挑眉。“什么事?”
“我听下头的小丫头说,侯家老太太一家人刚刚去见王妃前脸色不大好看呢!不过等进了正厅就又是满脸堆笑了。这脸色变化真够快的!”
见人之前脸色不好看,但很快就变好了,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为了今天的事情生气。秦明兰颔首:“是遇到什么事了?”
秋月连连点头。“刚刚她们在二门处遇到福康郡王府来接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马车了!”
哟,那可真是巧了!
秦明兰淡笑。今天王府有贵客来呢,结果她们不留在王府里待客,却巴巴的往外跑。这跑也就算了,要是提前溜走,客人到了也不过说一句有事不在,客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但偏偏给客人给撞上了,但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往外走,这意义就很深远了。
忍不住转头看向李潇然,他已经起床了,正在青葱青竹的侍奉下穿衣梳头。发现她的目光,他冲她咧嘴一笑:“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了。这两个丫头在京城里的路怕是不会太过顺利。”
秦明兰不解,李潇然便继续道:“说起来侯家丫头之所以会受伤,安康公主之所以会遭皇上申饬,连带整个侯家都受到牵连,还不是都是因为她们?结果现在出事了,她们不仅不想着帮忙,却第一时间的往外跑。这本账,侯家人就算现在不算,以后有机会了也肯定会找他们算回来的。”
至少,安康公主乃至侯家这条线她们是别想搭上了。
秦明兰恍然大悟。
果然自己想得还是太粗浅了!
李嫣然姐妹俩进京来,说是年纪到了要平王妃帮忙寻个婆家,但实际上应该是听了李侧妃的话过来给拉关系的吧?毕竟两个姑娘家,又长得漂亮出身不错,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欢迎。而且小女孩说话做事,别人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如果她们好好经营,只怕成效不会太低。尤其等他们找到京城的婆家,再由婆家的关系网出发,一点一点蔓延开去,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呢!
但这姐俩的担当还是少了点。遇到这事竟然第一反应是要逃,而且逃还逃得这么不利索,南边的李侧妃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吐血吧?那么精明厉害的人物,生了两个女儿却一个都没有得到她的精髓,想想还真是够遗憾的。
哎呀,她怎么随着李潇然他们的思路去想了?
秦明兰一愣,赶紧把思绪给调转回来。
既然来客了,两人不便拖延太久,赶紧收拾好了便往平王妃那边去。
平王妃是在花厅待客。两人过去,便见到里头除了平王妃外,还满满当当的多出来七八个人。坐在平王妃对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年纪有六十上下,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上门点缀着几样精致的首饰,端庄有不失华贵。面容慈爱,眼神却格外深邃,正拉着平王妃的手在说着什么。
在她背后还站着一个妇人装扮的中年女人,她打扮得就更简单了,但依然不失一个清贵端庄。妇人下头一溜还站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女子下面还有一溜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垂首低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位是把家里的女眷都给带出来了吗?秦明兰暗想。
一行想着一行往里走,刚才和平王妃说着话的老太太看到人便赶紧站起来,领着媳妇孙女等人过来向他们行礼。
“侯老太君万万不可!您是长辈,岂能给他们孩子行礼?这可是折煞他们了!”平王妃眼疾手快,赶紧将人给捞了起来。
老妇人脸上一抹晦色一闪而逝。“平王妃瞧您这话说得!虽然老身是长辈,但世子和世子妃可是亲王世子和亲王世子妃呢,身份可比老身高了不知多少,老身向他们行礼也是理所应当的。”
“侯老太君您真是说笑了。就算是世子世子妃,那也都是两个孩子。让您身份尊贵的老人家给他们行礼,那不是要折他们的寿吗?”平王妃坚决摇头,说话间还看了李潇然一眼。
这个眼神太过明显,侯老太君自然也看到了,脸色又有些郁郁的。
李潇然身体不好,这是总所周知的。早年太医就说他活不长,他能挣扎着到现在全靠太后不停的拿珍贵药材供着。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三天两头的闹病。外头的人也便坚信他的日子不会太长。所以,寿命是李潇然的罩门,也是太后和平王妃最忌讳听到的字眼。
如今她都已经将这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大家都不是傻得,侯老太君自然也不敢再拜。不然,这一旦拜下去,折了李潇然的寿,他们这上门赔礼道歉不成,反成害了人命了!
这一击不成,平王妃便亲亲热热的将人给扶回去坐下,李潇然和秦明兰也上前来见了礼,侯老太君满脸堆笑,连忙拿出重礼来分送给他们。
李潇然得到的是一个平安符,这是从清虚观的观主长恒道人那里求来的,据说千金难求,送给李潇然的确得当。给秦明兰的则是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镯子细腻润白仿佛牛乳,触手光滑,一看就知道是戴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直接套在秦明兰胳膊上。
秦明兰看看李潇然,见他大大方方的收了,她便也不推辞,将东西收下了。
“世子和世子妃实在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啊!”见礼过后,侯老太君便开始将话题往他们身上扯。
平王妃微微含笑:“多谢侯老太君夸奖,这孩子不争气,不过是陪着我过日子罢了。您才是儿女双全,佳儿佳妇令人艳羡。”
侯老太君的笑容出现一丝皲裂,秦明兰突然觉得好不忍心。
婆婆大人,你这插刀也未免插得太狠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