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同在京城的平王府内,热闹依旧,宾客盈门依旧,然而王府后院却并不如将军府那般和谐。
原因便出在新郎官身上。
“呜呜呜,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尽管已经换上了大红的新装,然而今天的主角之一,平王世子李潇然依然皱巴着小脸,死死抱着母亲平王妃的胳膊呜咽个不停。
四周围丫头小厮婆婆妈妈们跪了一地,又是劝抚又是引诱,说得嗓子都干了,却怎么都劝不动这位小祖宗。
忽然间,一声怒喝在外响起——
“这都什么时候了?花轿都要到了,新郎官还不去前头等着接人?”
“啊,她来了她来了!那个女魔头,她来了!”闻听此言,新郎官发出一声怪叫,跟只胆小的傻孢子一般将头扎进母亲怀抱里,以为这样便能自欺欺人了。
平王进门,见到的便是这番情形,顿时眉头紧皱,对左右道:“把世子给拉出来。”
“哇,我不要!”李潇然听了,忙不迭又哭喊着紧紧攀附在母亲身上。
见状,平王脸色更阴沉得可怕。
其他人见到,心中均是怦怦乱跳,唯恐这位主子大发雷霆,两个胆大的赶紧左右将人跟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
李潇然顿时跟只被活捉的鱼一般扭动蹦跳起来,嘴里的哭喊声更大更猛。
“别哭了!”平王爷被吵得头疼,忍无可忍一声大吼。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丫头小厮们比吓得一个哆嗦不说,而那位方才还闹腾得天翻地覆的小主子——他已经闭上眼,软软的靠在两个小厮身上。原来是又被吓晕过去了。
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平王爷握紧拳头,却发现无处下力。
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他这辈子的耻辱。若他只是个庶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却是王妃所出,还是唯一一个嫡子。这真是叫他每每怒其不争,也深深哀自己的不幸。
“王爷,世子晕过去了,这该怎么办?”有人小心的问。
平王爷闭上眼深吸口气:“赶紧把人弄醒,拖出去。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误了吉时!”
“可是,世子一直这般抗拒这段姻缘,怕是就算上了喜堂也不会乖乖听话。”又有人小声道。
平王回头,发现说话之人乃是他的谋士之一,范先生。顿时眉头一皱:“可花轿马上都要到了,他不去,还能谁去?”
“王爷何不命三公子代为迎娶呢?就说世子上次被惊吓过度,至今尚未恢复,现在也无法下床。弟代兄娶,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惯例。如今只要顺顺当当的把事情给办了,那就是最好不过的。”范先生忙道,“不然,世子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若是给外头的人看到了,别说将军府那边的人如何想,就是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皇上也会不悦。”
闻听此言,平王眉头皱得更紧。
范先生眼底一抹喜色闪过,正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却发现两道冷芒忽的扫射过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他就必须亲自前去迎娶!此乃圣上赐婚,谁有胆子李代桃僵?不想活了吗?更何况,本王的儿子,便是再不济,也不许要别人来帮忙拜堂!”
范先生一滞。“可是,世子他……”
“本王有办法让他乖乖拜堂。”平王冷声道,又对旁问道,“世子醒了吗?”
“醒了!刚醒过来!”小一小二忙不迭点头。
平王颔首:“先把人搀到里头歇会,本王马上进去和他说说话。其他人等全部退下。”
“是。”尽管心中不明,但所有人都乖乖退出门去。
平王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平王妃轻软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这个谋士眼界太窄,趁早将人打发了吧!”
“我知道。”平王颔首,嘴角也挑起一抹冷笑,“居然能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枉费我对他期望甚高!这里是天子脚下,咱们王府又一直处于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情一旦做出,下一刻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天子震怒,那才是得不偿失!更何况,让庶子代替嫡子迎娶新人,更是对秦将军的不尊重。这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发生的。”
他讲姿态摆得足足的,平王妃脸色却并未有半分变动,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又低声问:“那你打算如何说服潇儿乖乖拜堂成亲?”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王爷。”平王妃忽的站起来,声音里带上一抹僵硬,“潇儿他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对他宽容耐心些吗?”
“我又何尝不想对他宽容些耐心些?可是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便是老五老六也都比他沉稳得多,他还是我的嫡长子,我的世子!他这样,如何让我放心将南边的一切都交给他?”平王低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现如今,圣上赐婚,娶得是秦将军。秦将军果敢刚硬,刚好能补他性子里的绵软。可这亲还没成呢,他若是一开始就怠慢了人家,秦将军心里会没有疙瘩?就算她不在乎,那还有一个秦家呢!好容易给他找了个得力的岳家,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平王妃眼神微闪,红唇微抿不说话了。
平王爷轻叹口气,走过来捧起她的脸:“阿玉,我知道你是心疼这个孩子,但我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我不在他身边,也是疏于对他的教养,所以才会让孩子变成这样。如今他年纪不小了,慢慢教养已是不可能,我便只能采取雷霆之势。但你也该明白的,他是你我的骨血,那就是我的半条命。其他所有孩子加起来都不及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否则,我又何至于对他这般严厉?不管我怎么做,那也都是为了他好。别人便是不懂,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吗?”
“我当然明白。”平王妃小声道。
平王轻出口气。“知我者,阿玉也。”
言毕,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便放开手,急忙朝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