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既下,秦明兰自然跪拜谢恩不提。
平王又是一副平平淡淡的雕塑模样,仿佛被赐婚的不是他儿子。太子俊雅的脸上噙着浅浅的笑,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笑得……仿佛一只狐狸。秦明兰一眼瞥见,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怎么个不对劲法,她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无力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秦将军留下。”
秦明兰心中便又咯噔一下!
其余人忙不迭行礼退出,只留下秦明兰一个人跪在地上。
刚才一群人还好,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上头明显神色不善的皇帝,她没来由的又有些紧张了。
皇帝也放弃了龙椅,慢悠悠的来到她跟前,凌厉的眸子往她身上一扫:“秦明兰,你好大的胆子!”
秦明兰立即伏地:“罪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你何错之有?”
“罪臣不该抛下大军私自赶回京城。”
“仅此一项?”
“罪臣更不该欺凌于平王世子。”
“还有呢?”
“罪臣……”
“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献帝眼中满是冰冷,“你一个小娃娃,竟然也敢在朕跟前耍花样,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
秦明兰赶紧摇头:“罪臣不敢!”
“不敢?若真不敢,这东西怎么回事?”
一张泛黄的纸飘飘忽忽落在她跟前,赫然便是她的庚帖。
秦明兰心中一颤,赶紧别开眼。“这东西的确是昨晚上有人送还给罪臣的。和唐家的婚事,也确实是罪臣一力要退的。罪臣在外征战多年,吃尽了苦头,原以为后方安稳,可谁知道,他们竟然做出这等事情,罪臣心里实在不忿,这口气罪臣咽不下!”
说着,又小声道:“微臣宁愿孑身一人,也比还未嫁人便被人狠狠压了一头强!”
献帝听了,也不禁长叹口气。
弯腰亲自将她扶起来。“此事朕早听说了,也当然为你不平。只是,你为何不听听朕的意见便贸然行事了?你知不知道,朕原本是打算把你指婚给太子的……”
什么!?
秦明兰愣住了。
献帝摇头长叹。“罢了,也只能说是你们无缘。事已至此,平王世子就平王世子吧!那孩子虽然胆小了些,但长得实在是漂亮,你以后对他好一点。”
“是,罪臣领命!”
“可以了,你还是赶紧回归大军中去吧!三日后若是大军回城不见主帅,那是会令全城百姓失望的。”
“皇上?”秦明兰又是一惊,继而大喜过望。
献帝却早转开头,只无力将手摆一摆。“去吧!”
“是,罪臣告退。”
秦明兰赶紧行礼,恭敬退下。
出了御书房,范大等人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秦明兰一脸怅然的出来,赶紧便围拢过来。
“将军,怎么样?可是皇上责骂你了?”
秦明兰苦笑。“我做出这么多错事,被皇上责骂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那,将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圣上厚爱,责令你我赶回军中,三日后和大军一同凯旋。”
“真的吗?太好了!”闻言,大家伙便都欢心起来。
献帝此举,分明便是既往不咎了。
既如此,大家也纷纷放下负担,匆忙往回走。
又穿过重重宫门走出去,便见一个身穿湛蓝色棉袍的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守着一群马候在那里。
见他们出来,他连忙便扬起甜腻的小脸上前来:“将军,你出来了。”
“田青!”他居然还敢出现在她跟前!秦明兰握紧拳头,真恨不能一拳打在他脸上。
李汤早一拳过去了,正中他的胸口。“好小子,你溜得够快的啊!知道我们今天都经历了多少吗?方才御书房里真是精彩绝伦!”
田青一个踉跄,面露痛苦之色。“是吗?下官还没来得急恭喜将军终于摆脱姓唐的,顺便喜得良缘。”
“良缘?我呸!”范大立马又气上了,“就那小不点,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戳死,又爱哭又胆小,跟个娘们似的,咱们将军亏大发了!”
“闭嘴。”秦明兰冷声呵斥。
范大尤不忿,却被田青拉了一把,悻悻然闭嘴。
秦明兰又看向他:“你这半天都去哪了?”
“启禀将军,属下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又顺便往将军家里去了一趟。”田青笑眯眯的道。
秦明兰眉梢一挑:“看到什么了?”
“属下看到将军府上人来人往,仔细打听一番,原来是将军的爷爷和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就在今日。”
靠!
秦明兰这下彻底变脸了。
赶紧翻身上马,一甩鞭子。“走,赶紧出城!”
——
他们走得爽快,却不知平王府现在正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我不娶!我不娶!那就是个母夜叉,她好凶的,我不要娶她!”得知平王带回去的消息后,平王的小世子便又晕了一回,醒来便扯着嗓子大哭大叫。
平王妃心疼得不行,抱着儿子看向丈夫:“王爷,此事非得如此吗?潇儿他身子柔弱,实在不适合和秦将军缔结姻缘。”
“事都已经做出来了,也闹到皇上跟前,你说该如何收场?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不然,玷污秦将军……这事传了出去,我们还要脸不要?人家秦将军是我天凤王朝的大英雄,能娶到她,是我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平王冷声道,又瞪向儿子,“再说了,这事也是你自己惹出来的!自己闯的祸,也该你自己来收拾!”
“我没有!”平王世子哭得梨花带雨,“我只是去玩玩,谁知道他们一群人突然就闯过来,抬了我就走!我怎么叫都没用,让小一小二他们回来报信,结果……”
被点到名的小厮赶紧跪地:“启禀王爷,奴才昨晚上火急火燎的赶回王府,谁知却被二公子拦下了。二公子口口声声奴才信口雌黄,非得把奴才二人关进柴房,今早才放出来。如若不然,世子也就不会被……”
“父王,孩儿知错了!”话音未落,又一个年轻人重重在门口跪地,“孩儿当时听到他们的话,便觉得他们是在扯谎。想世子大哥身体孱弱,便是在府中也是躺着比站着的时候多,又哪里来的精力出去外面厮混?必定是这几个狗奴才自己在外头惹了事,才想借着咱们王府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所以孩儿才将他们给关了起来,以儆效尤。可谁知道,原来世子大哥竟然真的是……孩儿错了,请父王责罚!”
平王眉头紧皱,平王妃施施然起身,轻柔的嗓音仿佛天边漫卷漫舒的白云,软绵好听得不像话:“王爷,妾身从来不知,这个王府何时轮到一个庶子来做主了?堂堂世子的贴身侍从禀报的事情,半点都没传到妾身耳中来,而是不声不响的就被二公子给截下来了。看来,妾身这个王妃做的实在是太失职了。”
平王当即面色陡变。“李英然,你实在是胆大包天!来人啊,将二公子带下去,罚他三个月的月钱,并禁足一个月!还有那等知情不报的门房,全都重打五十板子,拖出去发卖!”
闻言,平王妃只是掀唇一笑,温柔却略带冰凉的目光在平王以及二公子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又落在抽泣个不停的儿子身上。
缓缓坐下,抽出帕子给儿子擦着眼泪,她一边淡声道:“王爷,潇儿累了,你们出去吧!”
平王眼神一暗,牢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却没有得到她半点回应,便脸一沉,转身便走了。
跪地的二公子见状,也忙不迭爬起来,跟在父亲背后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