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说的对。”安从哲微笑地看了宋遥一眼,态度诚恳地点头道。
“阿媛!”宋靖丰脸色铁青,姜媛平时虽然也会闹闹小脾气,但是在外人面前一向很维护他一家之主的形象,从来没有这么过分的时候。
姜媛挺直了腰杆,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安从哲,看都不看宋靖丰一眼。
宋遥有些想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对恩爱的模范夫妇翻脸,似乎宋靖丰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痴情嘛,在权力面前,有些感情是可以被舍弃的。
恐怕对于名利场上的人来说,权力才是他们最亲密、最深爱的人生伴侣。
她朝安从哲俏皮地眨了眨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送走了安从哲,她不理会还在大眼瞪小眼的父母,直接回了房间,在浴缸里一边泡澡,一边敷面膜,惬意得不得了,折腾了一晚上没睡的她,竟然不知不觉在浴缸里睡着了。
“别在浴缸里睡觉,容易感冒,对皮肤也不好。”姜媛推了推她,把她叫醒。
宋遥惊醒过来,她竟然放松到有人进来都不知道,要是姜媛是个杀手,她早就没命了。
她一脸自责地起身,姜媛适时递上干爽的浴巾,她有些尴尬,没有及时伸手去接,虽然面前这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她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
姜媛善解人意地将浴巾和睡衣放在一边,退出了浴室。
等到她穿好衣服,吹好头发走出房间的时候,姜媛正坐在她房里的小沙发上发呆。
“找我有事?”她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过去的她对这些并不在意,但是女为悦己者,和安从哲在一起后,她便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
“没事,就想坐在你这里发发呆。”姜媛似乎真的在发呆,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她的话。
“我待会儿要睡觉。”她好笑地看着姜媛,她明明一肚子想说,却犟着不肯说,家里这么大,哪里都能发呆,却偏偏到她这个需要好好休息的人这里发呆。
“你睡你的,我又不会吵你。”姜媛别过头去,态度很不好,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就想找个地方静静,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宋靖丰,可是又觉得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只有这个地方是最干净的了。
“你是想说和我爸争执的事情吧?”她很清楚姜媛为了什么而烦躁。
“没什么好说的。”姜媛哼了一声,又开始发呆。
宋遥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她才轻轻地开口,“其实我很怀念前一段我们住在小公寓里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就和普通人家一样,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有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老公,一个叛逆的女儿和一个闷葫芦儿子。那时候我有着最单纯简单的烦恼,为了早上该买什么菜而发愁,为了女儿的顶嘴而生气,为了儿子少吃一碗饭而担心,如果我一开始嫁给一个普通人,过着每天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该有多好……”
“如果是普通人家,亲戚出事了,一定能够互相帮助,共渡难关,没有谁会踩着谁的肩膀上位,没有谁要为谁牺牲……”姜媛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如果你嫁到一户普通人家,舅舅就是个普通的公务员,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看着自己那些有背景的同事不断地升迁,他却只能永远留在最底层,他不会被人恭恭敬敬地唤作姜市长、姜书记,他永远都尝不到大权在握的滋味。他会自怨自艾,埋怨自己倒霉没有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害得他累死累活地赚那么点儿微薄的薪水,还处处不得自由,说不定还会埋怨自己的妹妹,明明姿色出众,却没嫁给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她半闭着眼懒懒地开口。
姜媛沉默地听着她给自己描绘另一幅人生的图纸。
“你会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时光,每天相夫教子,千篇一律的生活让你失去了激情和动力,你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和目标,渐渐地,你像一朵失去土壤的玫瑰,慢慢地枯萎凋谢,最后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也会开始埋怨,自己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你呢?你觉得权势这么重要,为什么当初还不肯和我们相认?”姜媛勾起一丝冷笑。
“不是我觉得权势重要,是你觉得权势重要,”她依旧闭着眼,“我很清楚我要什么,我只想要过平静安稳的日子,权力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因为我从来就不享受那种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感觉。和喜欢的人一块儿吃吃饭,斗斗嘴,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等我过完这一生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后悔。”
“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姜媛嗤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做过这种白日梦,什么吃吃饭,斗斗嘴,很快你就发现男人根本不可靠。”
“问题就出现在‘可靠’这个词上,”她睁开眼,“快乐是自己给的,又不是男人给的,你为什么要靠他?你一开始就把关于幸福的赌注押在我爸身上,然后你失望了,就开始怨恨,恨男人不可靠,只有手中的权力是最可靠的,于是你就开始努力扶植舅舅的势力,我爸的见死不救,动了你的奶酪,所以你愤怒了。其实你根本没多少兄妹情深,说到底不过是害怕失去手里的权力而已。”
她的确戳到了她的痛处,姜媛的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地看着她,腰杆挺得笔直,每次她努力克制怒火,维护自己的尊严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宋遥想说的话说完了,又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宋遥,你很聪明。”她哑着声音道,“说话也真是刻薄得不留一丝情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当年对夏方莲是不是也是这种态度?”
看着她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她也不生气,不以为意地一哂,“当然不是,她精神状态不好,我哄着她都来不及,哪里敢对她说一句重话,只可惜就算我用尽全力对她好,她也没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女儿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