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白子芩并不如大家闺秀般规矩。两个小男孩更是坐不住，都趴在窗口往外瞧。
掀开帘子看了一路，车水马龙的平京城酒家林立，其繁华自不是远在岭南的坤城可以比拟。
街道青石铺就，用水洒洗过，很是干净。路上贵女们缓步而行，无需曳裙，并不怕会脏了裙子。街上不见小摊贩，就连煎饼铺子也是正经租赁了街边两侧的房子，整齐的八仙桌擦得干干净净待客。
一路过去，每家经营各有不同，绝不重样。
远处一处高楼，画阁绣户珠帘，正是罗绮飘香所在，新声巧笑于柳陌巷传来。
霜夫人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忙放下了帘子。
白子芩脸上一红，其实她只是好奇这千年不变的行业。两个小的，原本还想再看，看姐姐脸红了，也就乖乖坐在车里，解起新得的鲁班锁来。
“夫人，凤卫在平京以何谋生？”一般来说小摊贩成本低，出售物品自然价格低廉，可这里没有。看街道两旁店铺的规制，想来平京居大不易。
“这事说起来惭愧。”率性大方的霜夫人脸上显出一点红晕：“凤主在的时候，从未因银钱一事烦心过。自凤主走后，大家这些年过得都不容易。就说我吧，若不是夫家有些薄产，街上有几家铺子能让我收个租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最近也没有往常好。百戏街的两间铺子空置很久了，租不出去。”
霜夫人从未跟人提起这个事情，如今白子芩问起才说起来。凤主在的时候，每月都有月例。五年前凤主突然离世，一下子全乱了套。
凤卫姐妹们那些窘困典当的日子，真是惨不忍睹。
白子芩思索一番，对霜夫人道：“夫人带我去看看卖牛乳的地方吧！”
“不去百戏街吗？茶百戏，可是平京一绝。”
白子芩笑：“先去买牛乳，再去百戏街。”
于是，这一下午，霜夫人带她逛了不少地方。除了那罗绮飘香所在霜夫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之外，连赌场都逛了逛。
平京有白青国境内最大的南北货行，但是这里却是不卖散货的，所以，白子芩所需要的东西，跑了好几家店才置办齐全。回程时，马车上大包小包堆满了。她还借了糖人摊上的糖稀给两个小的吹了两只小老虎。
“姑娘，可真有你的，那糖人章都想把你留下做女儿了，他看你吹出来那糖人，眼睛都发光呢。”霜夫人看她玩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姑娘哪里学得这首绝活？”
“小时候因为买不起，只能自己吹！吹得好看的就拿出去卖，于是，慢慢地也就会了。”回首往事，她并没有因为穷困而觉得不堪，反而是浓浓的温暖亲情在流动。
白子芩想起小时候在外公家，外公带她熬糖稀，教她吹糖人，吹完之后，拿出去卖。那是她零花钱的来源。
外公有一双巧手，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变戏法一样变出好吃的，好玩的。吹糖人是其中一种，还有冰糖葫芦……
与外公的相处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白子芩这话霜夫人听得却是有些伤心：“都怪属下等没有保护好您！害您流落他乡！”霜夫人在狭小的马车车厢内跪了下去。
白子芩赶紧把她拉起来：“夫人，你别动不动就跪，这可跟你洒脱的性格十分不搭。”
霜夫人被她逗笑了，抹了一把眼泪：“我想着刚才也该给你买一个糖人的，其实你也还小！”
白子芩跟这个霜夫人处了两天，发现她跟刻板的风长老很不一样，她洒脱，爽快却又十分感性，待人好，便是十二分的诚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白子芩能感受到，霜夫人对她并不只是下属对上峰的好，而是一种宠，把她当个孩子一般宠。她内里早已经不是孩子了，可她依然十分受用。
她下了一个决心，并暗暗给自己鼓劲儿，就算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也要回报一二。
晚饭之后，白子芩要了一间小厨房，折腾了一个晚上。霜夫人也不管她要做什么，只吩咐了丫鬟给她帮忙，嘱咐她早些休息。
在失败了十七八次之后，白子芩终于吁出一口气，将材料的份量细细记录了下来。
次日早饭的时候，白子芩像献宝似的把一份特制的奶茶放到霜夫人面前：“夫人尝尝！”
“好喝，这小丸子软糯香甜！我倒是从未见过，这是什么？”霜夫人喝了一茶碗，意犹未尽。原先她买糖，还以为她是要吹糖人，没曾想竟是这么新鲜的玩意儿。
“这是珍珠奶茶！不仅好喝，还能提神耐饥。穷人家可以当一顿饭，富贵人家可以喝着消遣。夫人那两间闲置在百戏街的店铺，卖这个可好？一间堂食，一间外带，还可以捎带些茶果。”这就是白子芩想要回报霜夫人的。
早在她说店铺闲置租不出去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可只是个念头，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所以，昨天也就没有提。
听霜夫人说那两件店铺很小，开酒肆饭铺什么的张罗不开。那条街上，全是茶水铺子，再开什么茶水铺子生意怕是不会好。想来想去，就这珍珠奶茶还新鲜有趣。她其实早在刚找到木薯的时候就有了这个主意，只是岭南贫瘠，所以一直没有做。
霜夫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百戏街本就是卖茶汤的地方，街道就是以茶百戏而取的名字：“可是，这小丸子怕是没人会做吧？”
“这个容易，你选几个人给我，我教会她们。”白子芩自己不知这府中的深浅，昨晚自己瞎折腾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想着，这独门的手艺，自然要传给可靠的人，所以，由霜夫人自己选人再合适不过。
听她这样一说，霜夫人喜笑颜开：“如此，这教人一事倒是不急。今日，你这茶做了几份？要不我们今日就去试试？”
白子芩也跟着乐了，这霜夫人还真是个急性子啊！
不过，为什么不呢？反正这一上午煮了这一大锅珍珠，不吃掉，也要坏的。
今天就当出去试试水！只是没有前期宣传，不知道效果会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