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爹不是在老鼠沟修建之前就已经吸过起码一两年的毒了吗?”徐韬质疑。
“是啊。”
徐韬冷笑一声,质问:“那为什么你刚才说你爹接到工程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吸毒,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大人,不是那样的。那可是个三五年的大项目,修建老鼠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刘笑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父亲是在开始邱挫的工程之后,修建老鼠沟之前开始吸毒的喽。”
周成苦涩地点头:“嗯。”
刘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对他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行。”
周成这才重新开口:“我爹当时吸毒,都是有原因的。”
徐韬嘴角微动,本想让他闭嘴,因为徐韬认为这里没人在乎他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刘笑却伸手搭在徐韬肩膀上,制止了徐韬。
于是周成就继续讲了下去:
“邱挫出资的第一个活儿,就是摇滚庄东北边的那堆烂尾楼。”
“以邱挫的财富地位,其实那片楼本来不可能烂尾,而一开始,那边的进度也确实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并且我原来的家离那个工地也很近,我爹每天干完活还能回来休息休息,那段时间,他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
“可后来,情况渐渐有些不对了,我爹突然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我娘担心他,就带着我到工地上去找他。”
“我在工地上看到我爹,我印象很深刻,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还顶着烈日,在工地上打灰呢。”
“我娘就走过去问他为啥这几天没回家,我爹擦擦汗,还很亢奋地对我俩说,最近工地上杂活儿多,全天都给开的四倍工资,所以这几天他就住在工地,白班夜班轮番干,想给家里多挣点儿钱,让我们不用担心。”
“既然我爹没事儿,我和我娘也就不担心了,只是叮嘱他不要太拼,身体最重要。”
“当时他身体已经比原来瘦了许多,不过我和我娘都以为是连轴转干活儿累,再加上工地上吃不好导致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心,不过从那天起,我妈就天天给我爹带饭去工地了。”
“然后有一天,我妈带饭回来,还从工地上搬回来一箱饮料。”
“那箱饮料连品牌都没有,我妈告诉我这是邱挫给我爹他们工地上特供的饮料,专门用来解乏,提升活力的,今天给的有点多,就剩了半箱,我爹就让我娘全都搬回来,说可以让我俩也尝尝,反正我爹跟工头认识,也没人敢说啥。”
“我那时还小,嘴也馋,刚搬回来那天晚上我就喝了一瓶,那玩意儿的味道还真不错,效果也是真的好,我还真就兴奋了一晚上,一直都没有睡着觉。”
“我跟我娘说完之后,我娘就不让我喝这个饮料了,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啥,好像迷恋上那种亢奋的状态,喝完一次就一直想喝,于是我就每天晚上偷偷溜出去喝一瓶,然后往喝完的瓶子里灌满水。”
“就这样一连好几天,我娘都没发现,我也就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饮料。”
“可突然有一天晚上,我等了很久我娘都没有从工地回来,我就偷喝完最后一瓶饮料,然后就到床上躺着去了,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我家的门才突然打开。”
“因为当时我也睡不着,就假装被吵醒,走出卧室一看,回来的人居然是我爹而不是我娘,他的眼睛也瞪得很大,一副很急的样子,四处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这时才看见我已经走出卧室,就一下子抓住我的肩膀,大声问我那箱饮料在哪里,我赶忙指给他,他马上就抱着饮料急匆匆地跑出家里,临走时还叮嘱我早点睡觉,他当时都不知道,他抱走的那一箱饮料已经全都被我换成自来水了。”
“知道犯错的我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我爹就回到家里,把正在装睡的我揪起来,狠狠打了两巴掌。”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妈去工地送完饭之后,随便喝了一口工地上的饮料,结果就直接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等我爹将她送到医院之后,她的呼吸就已经彻底停止,而医院检查出来的死因,一开始说是对某种化学物质的严重过敏反应的急性心脏衰竭,但后来又迅速改口说和过敏没有关系。”
“这时,我爹突然想到我娘喝过的那个工地上的饮料,就赶紧返回工地,想去取证,可是在他回去的时候,工地上的饮料早就被人家撤走了,于是,他想起我娘搬回家的那一箱,所以他才半夜回家,去找那半箱饮料。”
“结果我想你们应该都猜得到,那个饮料里的确实有一种化学物质,是一种新研发出来毒品。”
“正是那个东西,断送了我母亲的生命。而我爹想要起诉工地那边儿诱骗工人吸毒,却因为我的缘故,导致证据不足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最后,工地上也不再提供那种饮料,而没了饮料的工人们全都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萎了下去,只有花费高昂的价格,在邱挫的毒品安全服务中心吸毒之后,才能重振精神。”
“可这些工人们也无法长时间负担得起这么高昂的费用,再加上身体也渐渐被毒品破坏,他们慢慢就干不动活儿,最后也就只能变成无业游民。”
“而那片大楼,最后就只能烂尾收场。”
“这么大的诱骗吸毒案,就没有人管吗?”
刘笑默默听完,喃喃低语,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给谁听。
这句话声音太小,小到只有异能者徐韬听到,他原本很想嘲笑刘笑天真,只是他想到刘笑身边还有个恐怖的白志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认真地解释道:
“且不说工人们没有找到证据,就算找到了,他们依然伤不到邱挫一根汗毛,也不可能拿到一分赔偿。”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梁清浩离不开邱挫,更离不开他提供的资金。”
“新联邦政府从成立以来,一直采用的是两党制,一般来说,非两党党内人士绝无当上市长的可能,而梁清浩就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而他当上市长所依赖的,正是之前参与接受海外难民,和响应新联邦政府成立的名声,还有就是这些年来邱挫源源不断提供给他的资金。”
“他的政治活动、惠民政策、媒体宣传等都要烧钱,如果谁敢动他的钱袋子,那就是挡在他政治生涯上的绊脚石,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踢到一边。”
这些道理,其实刘笑心里也都清楚,只是他觉得,这些事不应该就迎来这么个结局。
刘笑仔细大量了一下周成,他的面上占满肮脏污秽,双目也没什么神采,眼下面还拖着两个大大的眼袋。
身体上更是惨不忍睹,只挂了几条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破布,裸露出来的部分更是能清楚地看到上面骨头的轮廓。
他现在刚包好自己受伤的手,正硬着头皮把手的位置摆正,也许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还能长好吧。
可惜,作为一个普通人,他那被异能损坏的伤口,是不可能再复原的了。
“你父亲还在吗?”刘笑忍不住问。
周成叹气:“没啦,早就没啦。搬到这里也就几年的时间吧,他就因吸毒过量死啦,他临死之前还想让我戒毒呢,可他又不是不知道,戒毒那种感觉,简直比杀了我们还难受啊,要是能戒,他也就不会死的那么早了。”
刘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按照他原来的认知,老鼠沟里都只是一些自甘堕落的废人,却没有想过这里面也有像周成和他父亲这样的人。
他们这个有爱的一家,本可以度过平静又幸福一直生活下去,可最终,他们却迎来了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这时,重回房间的白志打断了刘笑的思绪。
“你怎么了?”
白志看出刘笑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刘笑反应过来:“没事没事,刚才那个去打电话的人呢?”
“杀了。”
“......”刘笑突然沉默。
“有什么问题吗?”白志问。
“嗯......,没有,电话那边怎么说?”
“尤敬说他马上就到。”
“好。”
刘笑又看看剩下的周成二人:“把他俩打晕,扔到一边儿去吧。”
老鼠沟里面净是些四处漏风的烂尾楼,外面的人很轻松就能看到里面的光景,因此周成出现在里面,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吓到尤敬。
接到指令的白志看了刘笑两眼,才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人。
“好,接下来我们把这里挖开,守株待兔就好。还有,白大哥你注意警戒。”
“嗯。”白志点一下头。
没过多久,原本嘈杂的老鼠沟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帮身穿黑衣,带着面罩,手持棍棒的大汉在一个人的带领下走进老鼠沟,他们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就是尤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