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高胜去世后的第三天了,也正是高胜遗体要火化的日子。
七十一学校恶魔袭击事件之后,市政府对此次事件表现出极度的重视,市电视台连着播报了三天此次事件的相关新闻。
而高胜,作为一个复员军人,还在此次恶魔袭击事件中英勇献身,救下三个为同学引开恶魔的少年,自然就成为了这些新闻的主角。
这些天,有无数慕名而来的市民为这个已经故去的老兵送上百花与挽联,而在今天,也就是高胜火化这一天,甚至就连市长梁清浩,都要亲自来到现场悼念。
甚至,还有一个已经消失许久的人,也出现在高胜的火化现场。
而此时在摇滚庄东北部某片废弃的烂尾楼的地下室里,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正急匆匆地往地下室中央地带跑去。
这片楼虽然烂尾,但是它的地下室却宛若一个地下宫殿一般豪华,金碧辉煌的装饰,四通八达的走廊,而地下宫殿的中心,更是有一个偌大的广场,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就好像,这一片烂尾楼都只是为了这个地下室而建的一样。
那个瘦子顺着一条走廊跑进广场,焦急地四处寻找半天
终于找到正搂着一个身材火辣,衣着清凉姑娘跳舞的许锐,他赶紧跑到何瑞面前,将他扯到一边。
“赵亮,什么事?”被人打扰到兴致的许锐很是烦躁,不耐烦地问道。
“锐哥,大事不好啦,高利那小子不见了。”
“什么?”
一听到这个,许锐猛地一个激灵,原本迷瞪的双眼也瞬间就瞪圆了,他急忙追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就不见他人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因为前两天想出去被拒绝,在屋里生闷气呢,结果刚才我进他屋里一看,这小子压根就不在了,然后我问了问其他兄弟们,结果没一个说见过他的,最后从监控发现,原来他小子自从早上上完厕所,就没有再出现过。”
“监控上显示他是几点跑掉的了吗?”
“他是八点多上的厕所,具体几点跑的,我们也不知道。”
“玛德,你赶紧找几个保安去追他,我马上通知谭警长。”
许锐显得有些慌乱。
“放心大哥,我已经叫人去追他了,只是谭警长那里,还需要您去联系。”赵亮快速答复。
“好,我马上去。”
许锐刚要动身,却见赵亮似乎也想跟上来,他随口就制止赵亮:“你在这儿等着就行,不用跟上来。”
“好嘞,锐哥。”
赵亮听到吩咐,赶紧站到原地,目送许锐离开。
可恶,这个家伙还是不肯让我去那个房间。
等到许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之后,赵亮忍不住皱起眉头。
赵亮自打来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和外界联系了,这让他有些焦急。
因为他并非普通人,而是黑马帮安插在何聪身边的“钉子”。
也正是他,在警察剿灭黑马帮前夕,还算及时地将这个消息传达给黑马帮首脑。
而从围剿事件结束之后,他便跟着何聪和他的一众死党,来到了这个地下室。
地下室里什么都好,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但就是不允许与外界联系,所有信息只许进,不许出,这也导致他手里有许多重要消息,都一直没能传递出去。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例外。
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地下室里便专门放置了唯一一台可以主动与外界联系的座机电话,而能够找到并使用这个电话的人,却只有最受何聪信任的许锐。
而自己为了接近那台电话,使用过各种法子,但许锐这家伙却极其谨慎,不让任何人接近那台电话。
“唉,如果再不把这里面的情况传递出去,帮主他们的绝命一搏,恐怕也就成笑话了吧。”
赵亮无奈地在心中感叹。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看到这几天的新闻之后,他就想到了对策。
他假装在不经意间在很想回家的高利面前夸耀起这地下宫殿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网络,然后,高利就不出赵亮所料地“靠自己”在厕所找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线。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逃出去的高利,能被刘笑他们找到吧。
自己瞒了很久才把这件事报告给许锐,已经给他争取了很多时间,剩下的,只能看天了。
赵亮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整理整理情绪,就走到一个台球桌边,佯装轻松地与何聪死党们打起台球。
与此同时,高胜的火化仪式也快要正式开始。
而开始之前,代理市长梁清浩却要再讲上两句。他首先要感谢表彰以高胜、飞机头为首的英雄事迹,然后要表达对此次事件遇害者的沉痛哀思,最后还要检讨政府机关的失职,向市民们严肃地致歉。
梁清浩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头,声音也显得十分苍老虚弱,最近这几天,他似乎又变得憔悴许多。
在他真挚而富有感染力的演讲下,无数前来的、电视机前的市民纷纷落下同情的泪水。
“刘笑,你还没缓过来吗?”接受完表彰之后,江松看到刘笑脸上还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不是你告诉我,让我不要忘记高老板的吗?”刘笑说话时,语气有些无力。
“我是让你不要忘记他,又没让你这么一直这么消沉。”江松撇撇嘴。
“哦。”
“......”
江松看刘笑没有一点振作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想要安慰他几句。
“刘笑,你觉得高胜的死,是个悲剧吗?”
刘笑听到这个问题,轻挑眉头:“当然是悲剧,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悲剧。”
“不,我不这么认为。”
江松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如果死亡便是悲剧的话,那么任何一个人最终都只是一个悲剧罢了,而任何故事的结局,也自然都是悲剧。因为无论是哪个人,最终都无法逃脱死亡的结局。”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但你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
江松扬着眉毛,说的很潇洒。
“我也知道,有人给我说过,死者已矣,生者只有接受,和继续前行。”刘笑反驳。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但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怎样去接受它。”
江松蹲到刘笑跟前,仰起头,与他双目对视。
“懦夫畏死终须死,志士求仁几得人,一个人的死亡,绝对未必是一个悲剧。”
“你记得戊戌六君子吗?你记得狼牙山五壮士吗?他们在临死前,会觉得自己的死亡是个悲剧吗?”
“当然不可能了。”
“对这些仁人志士来说,求仁得仁,简直就是上苍给他们的恩赐!”
“文天祥你应该知道吧?他曾经写过一首言志诗。”
“杀身慷慨犹易免,取义从容未轻许。仁人志士所植立,横绝地维屹天柱。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
“生之路就在他面前,只要松口求饶,他不仅仅是能留一条命,他的下半生甚至可以享受到许多人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他却仍然一心求死,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他心中的那条‘道’!”
“那么他如愿以死扞卫了心中的那条‘道’,这,难道还是一个悲剧吗?”
“你仅仅用你自己那点狭隘自私的世界观去看待他的死亡,才会将他的死亡当作悲剧来接受。”
“而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江松一口气说完这些,缓缓站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刘笑听完,思考了半晌,江松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他忍不住夸赞江松一句。
“拜托,我可是摇滚庄军事学院的预备学员,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江松耸耸肩。
“当然。”刘笑抬起头。
“我可不想让那老头,真的变成一个悲剧。”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旁的江松看到眼神中重燃神采的刘笑,也由衷地嘴角上扬。
而与此同时,代理市长梁清浩也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一直躺在棺材里的高胜,终于进到焚尸炉里,化为灰尘,然后被装进一个小盒子里。
接下来,就要下葬了。
因为已经没有一个可以找得到的亲属,所以高老头的遗像,就只能放在送殡车的前盖上。
这是摇滚庄的习俗,只有逝者的直系亲属,才有资格抬着逝者的遗像,走在送殡车队的最前方。
纵使刘笑等人都认为这样不妥,都想为高胜抬遗像,却都被市政府以不合习俗的原因拒绝了,在负责人眼里,这个葬礼有没有人抬照片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人家挑到自己的毛病。
送殡车发动机缓缓发出哀鸣,眼看着,就要这样出发了,这时,人群中却突然骚动起来。
刘笑等人抬眼望去,却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情绪激动地拿着一张身份卡一边朝送殡车这边挤,一边红着双眼情绪激动地大声说着:
“让我抬遗像,让我抬遗像!”
“我是他的儿子,我的身份卡可以证明!”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