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知道,崔敏的逻辑十分清晰严密,她一定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完整的说辞,要想简简单单地直接正面寻找出她的漏洞,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能先与她周旋拉扯,将相关的话题范围放大,正所谓再精密的谎言都必然有漏洞,只要自己问得够多够细,就一定能找到她的问题。
于是,江松思索片刻后,状似闲聊的开口:
“所以你那个火葬场的机器,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好吗?”
“不,我在昨天白天就已经联系到机器制造厂的工作人员,现在那台机器,早就已经修好了。”
崔敏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看来那家工厂白天好像没人值班啊,要不然你怎么会第一时间去老鼠沟火葬场寻求帮助呢?”
“不,制造厂里白天也有人值班,只是值班的人都不是技术人员,因此我也只能去老鼠沟火葬场那边求助。”
“那为什么老鼠沟火葬场的技术人员晚上不休息呢?”
“这很正常,毕竟有些时候火葬场晚上也会有紧急任务,所以一般都会留下一两个技术人员,来确保机器能够正常运转。”
“不对吧,按照咱们摇滚庄的习俗,哪有人会选择晚上进行火化啊?”
“偶尔医院那边会有一些因为烈性传染病病死的病人,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这种晚上火化的现象,是确实存在的。”
......
自始至终,两个人的语气都很平淡随意,就好像真的是两个友人在互唠家常一样。
但是刘笑知道,江松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提问,其实都是对催眠的试探,一旦崔敏露出一点破绽,江松就可以开始穷追猛打,一举问出他想知道的一切。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个崔敏居然能对每一个问题对答如流,到现在,她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眼看着江松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慢,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刘笑知道,现在需要自己站出来,给江松一点时间,让他重振旗鼓。
在崔敏又干净利落地回答完江松一个问题之后,刘笑就插嘴接过了话茬:
“崔敏女士,我们刚才跟何老板聊了一阵,他刚才可是对你的状态关心有加,而你为什么从醒过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问过他呢?”
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让崔敏愣了一下,然后才迅速反应过来:
“我当然会关心何老板,只是无论我如何关心,都无法切实影响到他的境遇,不是吗?”
“这话说的,何聪的话也无法改变你的境遇啊。”
刘笑哑然失笑,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一脸八卦地将脸凑到崔敏面前:
“在我看来,崔敏女士你是一个很清醒冷静的人啊,像你这种人,应该很难会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吧?”
“你悄悄告诉我,你之所以跟何老板好上,是不是就是看上了他的资源,在你的眼里,这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交易,压根就没有任何爱情掺杂于此?”
崔敏目光闪动几下,嘴唇嗫嚅几下:“这个问题,我可以回避吗?”
刘笑咧开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当然不行,崔女士,你这么清醒的一个姑娘,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吧?”
崔敏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开了口:
“我对老何,当然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甚至我们之间的感情还非常深厚,只是这种感情十分复杂,并不能简简单单被称之为爱情。”
刘笑微笑摇头:“我不信,在我看来,何聪对你来说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而非一个不可割舍的伙伴。”
崔敏丝毫不惧地迎上刘笑的目光,脸上渐渐浮起一个坦然的微笑: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不是吗?”
“在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办法保证的时候,做出对自己安全最有利的选择,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嗯,你的这个回答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刘笑点点头。
“既然在你的心里,你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那个存在,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和江松的问题,我们就能放你一条生路的话,你会照做吗?”
崔敏点点头:“当然,并且从刚才江松先生问出第一个问题开始,我就一直是这样做的。”
“好,那你来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绿缘儿童福利院里面的孩童中,异能觉醒的比例要比正常比例高出一大截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正常的样本偏差吧,毕竟我们福利院儿童数量有限,数值上产生一定的误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笑冷笑一声:“你说笑了,样本偏差,哪怕差个一倍两倍,我可能都不会起疑,但是你们那里的异能觉醒比率是平均值的将近十倍,这你让我如何相信这是样本偏差?”
崔敏听到刘笑的质疑,却只是一味的摇头: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在绿缘儿童福利院挂个名而已,无权干涉其中任何事务,对于您的疑问,恕我真的无法回答。”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笑盯着崔敏的眼睛看了许久,却始终都没有看出一丝破绽。
她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不仅眼神镇定无辜,就连她的肢体语言也无比自然流畅,要不是刘笑确实在老鼠沟火葬场地下看到过她,恐怕还真会信了她的鬼话。
最后,刘笑只能故作惋惜站起身来,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
“唉,看来从你这里是没有机会找到提升异能觉醒率的方法了,可是邱挫实力太过强大,我们两个恐怕也解决不了啊,真是难搞。”
自语完,刘笑抬起头来,朝着江松招呼道:
“这个崔敏恐怕还真不知道福利院的情况啊,要不然咱们还是把他们宰了,然后去福利院里面抓两个小觉醒者回去让研发科的那帮疯子研究一下吧?”
江松一时没有理解刘笑的用意,但还是皱眉附和道:“嗯,可以。”
“怎么样,崔敏女士,在这个将死之际,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笑得到江松的应允之后,就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握在崔敏白嫩弹软的脖子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崔敏说道。
“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了你们,你们不应该杀死我。”
不知为何,这时的崔敏语气中居然有了一丝慌乱。
“没办法的嘛,谁叫你没告诉我们我们想知道的消息嘛,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干掉你喽。”
刘笑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也许你现在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还可以饶你一命哦。”
可是崔敏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一直到窒息时间过长而晕过去。
看着崔敏陷入昏迷之后,刘笑也没有继续用力,而是把她扔到了地上,然后皱着眉头看向江松:
“你怎么看?”
江松剑眉微锁,目光凝重地摇头:“和之前一样,她的说法十分完美,完美的让人起疑。”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前天晚上我就已经见过她了?”
“没用的。”
江松不住摇头。
“我们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她只要咬死自己没有去过哪里,我们依旧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这里,饶是江松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唉,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我是要在不经意的对话中抓住她的逻辑矛盾,然后一举攻破她严密的心理防线,在她陷入慌乱之后,再旁敲侧击,问出真相。”
“可是她的伪装实在是太过于完美,甚至所有行为逻辑都无懈可击,我现在实在找不到什么能攻破她心理防线的突破口。”
这时,刘笑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无懈可击......好像也没有吧,她的行为里,好像还是有一点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哦,什么地方?”江松瞬间来了精神,凑到刘笑面前。
刘笑伸出一根手指:“说起来,其实这也是你的话带给我的灵感,你不是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一个人的性格,是极为难以改变的。”
“是啊,不过这跟崔敏有什么关系?”江松还是不解。
刘笑摇摇头:“正如你所说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质,根据每一个人性格特质的不同,他们会对同一件事做出不同的反应。”
江松很自然地点点头:“是啊,我当然知道啊。”
“那么你仔细想一想,刚才崔敏自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来着?”
没等江松回答,刘笑就自己说了下去:
“是一个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的人,换句话说,她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而据我做保安这么多年待人接物的经验来看,一个利己主义者在经历生死之际,就像溺水之人会拼命抓住周围的任何东西一样,一定会慌不择路地走上任何可能的出路保护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里,江松的眼神已经逐渐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