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你们收起来吧!东家明确说了不要,都是客商打赏给你们的,还有这东西给你们,”娄妈妈坐着,看面前跪着的姑娘们,把手里的卖身契递过去。
“有钱又自由了,就回去找个良人好好过日子,东家心善也是你们的福气。”
拿到卖身契的姑娘们眸光通红,有一个忍不住捂脸哭道。
“娄妈妈,我们还能回的去吗?一日入娼门终身难再回首,我还是想留在这里,至少这里不用终日卖笑被呼来打去的,”有一个姑娘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哭道。
她是红倌艳首领舞“牡丹”姑娘,聚贤楼里二十个姑娘名,全都以花叫着,红倌的名字都叫的烈些,分别是,牡丹、海棠、蔷薇、杜鹃、玫瑰、凤尾、红梅、花烛、芍药。
清倌名字偏冷,玉兰、荼靡、芙蕖、素馨、茉莉、梨白、铃兰、百合,优昙,玉簪。
“我们也是!”不少姑娘开口附和道。
娄妈妈看了姑娘们良久,“留在这边也行,但是不能踏出聚贤楼以南的位置,那边都是憨厚的庄民们,只要你们不违规,东家就随你们了,日后赚的打赏钱都是你们自己的。”
“只一样,不许没经过允许,对客商说不该说的话,你们家里可以捎钱回去,但是不能对家人说这里的只言片语,都记住了吗?”
留下的慌忙点头,“记住了娄妈妈。”
娄妈妈看要走的姑娘又道,“你们出去的就好好过日子,把这里看到的听到的都忘了,若是传出一言半语,就是东家放过你们,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们,回去的收拾一下吧!庄里有马车会负责送你们回去。”
要走的姑娘都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姑娘们泪眼婆娑相对,一时间都是抽泣声,聚贤楼安排好留下的住宿。
傍晚马车送走了几个从良的姑娘,留下的依旧练舞技乐器,活着总要找点事情干,不做事天天耗着人没精神寄托。
……
“这些都是要留下的?”芦苇惊讶的问娄妈妈。
娄妈妈把留下的十四个姑娘带给芦苇看,总要安排后续的事情,“对,她们无处可去自愿留下的。”
芦苇一听无处可去皱眉,“要不我给你们买房子?你们大多数都还是清白的姑娘,换个身份嫁人,依旧清清白白的做人娘子。”
姑娘们垂泪摇头道,“骗人者总有识破之时,就是出去有住处又何以为生计?”
“我可以让人教你们种花做香膏……”
“东家,她们知道你的好心,可是你瞧瞧她们的容貌,如果她们流落出去,等待她们的……”娄妈妈指着姑娘们惨然一笑,她最知道美貌的普通姑娘会是什么样了。
芦苇扭头看采薇,微微的吁了一口气,她都忘了,这里平民美貌女子多会被卖的命运。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了,你们回去安心的住着吧!回头我会找人教你们些生存之道,女子年华易老,美貌就那么几年时光,总要为将来打算一二的。”
留下的姑娘怔愕的看着芦苇,眼底闪过默然齐刷刷的走了。
“你回头找找有识字精明的女管先生,花点钱请回来,好好教教她们怎么做事,香坊除了对外的男掌事,对接聚贤楼的也需要女掌事,还有花楼的香膏粉也需要,”芦苇交待采薇。
采薇闻言笑了一下,起身道,“好!我现在就去找郭总管寻摸人回来。”
娄妈妈愣愣的看芦苇出神。
“怎么了娄妈妈?”芦苇伸手晃了晃手。
“这南阳城有万千的苦女子,大东家见一个就救一个,你救的过来吗?”
“救?哪个告诉你我要救她们了?”芦苇瘪嘴硬道;
“你我都是女人,明白她们的血泪和无奈,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总想充大头,爱心泛滥的想教她们生存之道,尘海里不是有一句至理名言吗?容颜易老,恩客无情!”
“就是看不得无缘无故的人枯萎了,你就当我是冤大头傻子算了,我看你这几天也累的够呛!”
“你瞧你那绰约好看的脸,又添了好几条皱纹,从她们当中挑两个资质好的带着,日后调教好了,你明面就能跟我一样,躲在甲四里闭眼躺下睡觉了。”
娄妈妈伸手抚摸脸,“又添了吗?那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休息补补了,”她说完转身笑中带泪的走了。
“我们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你说了,世间苦难千千万,臂弯内的做好才是积德,还有,我再重申一遍,聚贤楼并不是皮肉的地方,”芦苇对走远的娄妈妈叮嘱道。
“花楼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还能这么感性的,为哪般呀?”芦苇嘟囔了一句。
郭飞拿着东西走进来没说话,账本往桌子上一甩。
“怎么,你也要说点什么吗?”芦苇挑眉问郭飞。
“我没什么好说的呀!就是聚贤楼那几晚姑娘们穿的衣服,被一个客商看中了,想要定成衣回去,”郭飞指着账本说道。
“那点布料才几个钱?算了……”
“我定价一贯钱一件,每一件不低于一万五千件,客商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要求,就是元国只能供应给他,以后每年聚贤楼姑娘穿的品香衣服,得他独家优先挑选,呶,这是定钱,”郭飞点了点账本让芦苇看。
芦苇好像听天书一般,“你抢钱呀?那么一件还没裤子布料多的衣服,你要一贯钱?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郭飞无语的看着芦苇,“你只看我卖了一贯,没看到客商转手卖了两贯……”
咳咳咳……芦苇一口水呛的要死过去了,她脸通红的看着郭飞。
“你怎么不直接绕过他卖两贯?一件少一贯,十件就少十贯了,每一件要一万五千件,她亏了多少钱来着?”
芦苇伸手像算命先生一样,支棱着手指头晃动半天,不好!她感觉自己呼吸有点上不来了,眼前的钱忽的长腿了,张牙舞爪般的连滚带爬跑走了……
郭飞冷笑一声好心道,“一件就少了一万五千两大东家,你那几日让姑娘们穿了二十来套衣裳!二十来套哦!”
芦苇此刻真的想攮死郭飞,“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说了大东家也得有本事卖出去呀!你有认识的官宅歌姬吗?认识人家教坊司?还是认识元国所有的花楼?”郭飞弹了衣服反问。
芦苇气势瞬间萎了,“合该他赚钱我看着羡慕眼红。”
郭飞起身又道,“麻布我让人停了改织彩布,棉布坊改做成衣出来,反正这次布坊也没几张订单生意,光织不卖也白搭。”
“大东家也歇息够了,钱还是要努力多挣些的,不然没钱出门充冤大头会被人耻笑,不如在家多想想几套衣裳款式,”郭飞说完施施然走了。
芦苇……
徐仲林从屋里出来笑话芦苇,“郭总管是心疼钱了,你看你挥金如土的多像败家子的。”
芦苇瞥了一眼徐仲林,“你懂什么?行商也是学问好不好?做生意中成就别人避免不了,得人成就也是理所应当,不然凭白就能千金散尽还复来?”
徐仲林挠挠头,“我不晓得什么成就不成就的,我就知道你得跟我去府城了,陈县令特地邀请了我们。”
芦苇咂咂嘴,“儿子要考试了,我们哪能去看热闹呀?他邀请我,无非就是让我去给山阳镇撑场面。”
“这样,你让疤赖陪着郭飞去,一个是庄子上总管事,一个是纸墨坊总管事,足以代表了我们豆庄的态度。”
徐仲林闻言转身进屋,不多时抱了一盘墨出来。
“你抱墨干啥?”芦苇立目。
徐仲林低头点数量,“光身子去陈县令还需要邀请你?他让我们去,无非是希望豆庄代表山阳镇给府城献一份礼。”
芦苇听了立刻不高兴了,“咋的,我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两个当我冤大头库房?”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什么成就别人了?然后还要别人成就你,现在陈县令需要你成就的时候了,我去送墨,你在家把这几天收到的钱算算理清,”徐仲林抱着墨盘出门找人去了。
芦苇……
气的干瞪眼看徐仲林没了影,她火刺刺的拿起本子看进账,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场品香办亏了!
别人又吃又喝又玩的,看着小曲当她佣人一样使唤,结果什么都不用做,狠狠的赚了她一半的钱走。
呸!恶心!
……
“徐掌事和大东家不去吗?”郭飞不接墨盘问徐仲林。
“我们两口子亏欠了孩子许多,现在是他最重要的时候,哪能还紧着生意做呀?”徐仲林语气里都是满满的遗憾。
“三公子会理解的,大东家她做的都是积生的事,”郭飞接过盘子安慰道。
徐仲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们这半生折腾,将来走不动了悔不悔的!”
“肯定不会悔的,除非大东家躺床上动也不能动了,否则她不会放弃折腾的,”郭飞笑。
“她就是闲不住的人,郭总管你忙着吧!我回去了,”徐仲林转身回去了。
傍晚收拾妥当,芦苇徐仲林带采薇去了府城,采薇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也该回家团聚团聚。
“束正有信传来吗?”芦苇坐车上问妹妹。
“没呢!回头阿爹回来了,问问他老人家什么情况,对了阿姐,草豆子要成亲了,不知三嫂准备啥时候给她许嫁了。”
“炒豆子才多大呀?”芦苇惊讶。
“跟你家麻头一样大,你说她多大呀?十六七的姑娘了,要不是徐三哥舍不得她嫁早了,这会说不定娃儿都会跑了,”芦苇看她姐过的今昔不知何夕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