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凌湾庄!
“芦苇那边送信来了,”徐仲林急忙走进来给了芦苇一封信。
芦苇打开信看了一会,又把信给徐仲林看。
“这么说咱们可以回去了?”徐仲林看完信面上一片喜色,信是连书朗给的,六年时间差不多抹平了八年前发生的事。
“庆和那边坐回里正了?”芦苇问。
“第三年回去就拿了里正,柳林村现在就是彭家的地盘,咱们回去足以护住我们了,村子也俨然成了香料村,要不去问问阿爹的意思?”徐仲林迟疑道。
“嗯,”芦苇没反对的答应了。
傍晚徐仲林回来收拾东西,眼里是说不出的期待高兴,同时眼里亦是多了很多的愧疚,当儿子让父母操心不说,还差点连累他们,出来这么年,虽然有悄悄回去过,可终归缺了绕膝的欢乐。
“爸?你们也要回去?”芦苇有些惊讶的看着佟父,她爸已经满头的白发了,哪里经得住颠簸了呀?
“回去!做梦都想回去的,虽然凌湾庄啥都好,甚至比豆庄还要好,我这心里对它呀!就是没有豆庄的感情深,心心念念的就想回柳林村去,总觉的那才是咱们的根,只有回到哪儿,我心里才踏实稳定。”
“采薇娘想家想的夜里睡不着,带小木头兄妹都没精神,还有丫头,”佟父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人了。
“仲林这些年跟你东奔西跑的,他一直都没怎么在他爹娘跟前敬过孝,养儿如此,岂不是让人心寒?枣耙子他们兄弟都大了,父亲是孩子的老师,他也该回去陪陪父母了。”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也要回去,凌湾庄孝全完完全全能撑起来了,生意铺子,孝义做的有模有样的,还有大胜他们在旁辅助着,你也该回去弄豆庄了!听说豆庄快要被人抢了,庄里也没营生啥的了,一庄老老小小没有营生怎么活?”
“当初孝义耿大夫他们,冒死带豆庄的庄民抢我们出火房子,说明咱爷俩呀!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你瘸子叔天天闷着不说话,我知道他是想豆庄了,耿大夫也是的。”
“福生他们这么大了该娶妻生子了,咱们也该给他们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了不是?他们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过去,知道了,才会好好的珍惜以后的生活。”
“爸又死了一遭,这心越发的没用了,总希望三两好友活的快活些,”佟父如今的心境真的是变了!
别人对他们父女好的,他更愿意回报以真心,需要钱给钱,需要帮助就给予帮助,人活到这个岁数算是通透了,任何的钱财,对于他们都不再珍贵的,遥不可及的了。
“听我爸的回去,山阳镇也要即将恢复了,连书朗传信来,说不日会有县令到任,我想豆庄咱们还是迟些日子看看再说,”芦苇也觉的她应该回去给个交代了。
佟父起身背手跟闺女出来活动,看金晃晃的庄稼,他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麻头他们可有回信?”
“没有呢!徐仲林天天在家念叨着,说二小子不好好念书,就想着弄墨,非要给他手打折了让他不听话,”芦苇提起有点想笑,徐仲林也小四十的人了,颇有一种唠叨附体。
佟父听了不喜,“弄墨咋了?谁说弄墨没出息的?我看二小子念不进去书,也不敢回来,就是你们连恐带咋乎吓的。”
“这也能怪我?”芦苇一头问号?
“你看你,看见他们三个了一点笑脸都没,就像借你米还你糠了似的,那麻头他们能愿意回来吗?有家都不敢回,”佟父越说越生气。
芦苇……
徐仲林本来过来找岳父说话的,结果听到数落了,蹑手蹑脚的跑走了。
佟父的郁气在遇见潘瘸子没了,“他潘叔,又去墨房呀?”
“我在家没事做去那边看看,老东家这是出来遛弯?”潘瘸子笑着跟佟父打招呼。
“我跟你一起去,”佟父三两步追了过去,跟潘瘸子走一起低头说话。
“真能回去?”潘瘸子激动的声音都大了。
“当然了,回头问问耿大夫回不回,我看他对豆庄感情也不一般,”佟父说道。
“他咋不回去呀!福生在南阳城,他做梦都想回去的……”
芦苇看越走越远的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站了好一会,转身回家拿了东西,出来朝着施家的方向走去。
“少东家?有啥事吗?”施娘子看芦苇过来有些惊讶,这十多年里,施家老两口已经先后送走了。
“我找施先生说点事,他下学堂了吗?”芦苇问。
“还没,我去给你找他来,”施娘子快步去学堂找人回来。
芦苇打量了一下施家的房子,还有施家周围的一切,她自来凌湾庄起,就没怎么出过门,主要怕会被人认出来,给庄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芦苇走到施家搭的亭架里坐着,不大的小亭子约么两个人坐。
不多时施夫子匆匆而来,他看着比佟父显的年轻多了,实际年龄都一样大。
“少东家,”施夫子走过来坐下,有些意外的看着芦苇过来。
施娘子泡了一壶茶送过来远离了。
芦苇把桌上的盒子推过去,“我们约定的期限到了,我阿爹说故土难离,不知你们是不是如此?孩子可以姓回自己姓了,凌湾庄这里的房子,永远为你们保留着。”
施夫子怔怔的看着芦苇,颤颤的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大契,纸张泛黄,还有一张田地契,及他们本来的农户籍身,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芦苇。
“我八年前去天济府帮你们解决了那人,就顺手给你们施家置办了二百亩田,算是你给凌湾庄育人的辛苦酬劳,你是读书人,久居人下不能算事,连书朗也该有正经的祖宗要拜。”
“咱们当年的约定,是我供你儿子出人头地,你帮我佟家改变乡野草民身,用了十几年时间彼此互相成就了,这是两赢的事,”芦苇对施夫子耸肩笑。
施夫子摩挲着盒子良久,带着哭腔低声道,“我算是有颜面带已亡故的爹娘归乡了!”
芦苇想了想又拿出一个荷包,“穷家富路,这是你这些年的劳动报酬,就是阿嫂那里……”
“她如今生活美满幸福,孩子夫君都是没得挑,她该跟她的孩子夫君在一起,”施夫子咧嘴笑,表示对闺女的生活满意。
“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兄提,我可能三五天也得动身回南阳城了,豆庄那边千把口子人等着我回去,他们都快饿死了!”芦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边不是被人拿走了吗?为何还要少东家回去分心?”施夫子奇怪的看着芦苇问。
“如果有一天凌湾庄也被人夺走了,偏偏夺它的人最后不在了,那这个庄变成无主的肥肉了,我做为曾经的少东家,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管吗?”芦苇说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更何况那些人,还是前朝武英侯留下的,又是当今天子默许他们安顿过去的,连大人能安坐南阳城,多少有那些人存在的因素。”
施夫子把盒子仔细装好,“我与少东家一同去南阳城看看吧!”
芦苇看施夫子没说话,脸上都是为难的模样。
“算是帮少东家做最后一件事了,你帮了我儿子,严格来说你还是我施家大恩人,这个情算来算去都还不清,那些人,也的确得少东家带着他们才对,”施夫子坦诚的告诉芦苇原因。
达成的条件也就是瞬间而已,次日徐仲林赶马车陪施夫子重游了南阳城。
庄里要走的人,都在兴冲冲的打包东西,尤其是潘瘸子,那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才好。
耿大夫往常都不着家的,这听佟父捣鼓回豆庄去,天天也不出门了,在家看着耿娘子收拾东西,还火急火燎的给苏向云去了信。
“丽娘,你们一家真不回去?”佟母偷偷的问丽娘。
“婶子,我当家的对这里的感情,就像你们对豆庄的感情一样的,你现在让佟姑母跟你们走,她呀!非得拿棍子撵咱们不可,”丽娘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说笑。
佟母抬手捋了捋头发,“我们是在柳林村活下来的,外面金山银山,都不如柳林村的土坷垃山。”
“还有我们那大女婿,远离爹娘八九年了,做人不能没良心,这不你佟大叔说,咱爬都要爬回去,不能让咱女婿背不孝的名声。”
丽娘扭头看佟母笑道,“我佟大叔这人就是,做啥都先想着别人,热心仁义宽厚的。”
“可不能给你叔听见了,不然又不知道咋折腾的好了,”佟母拍腿嘟囔。
徐仲林与施厚谦去南阳城的第五天,便派人送来了加急的口信,“豆庄,物归原主!”
佟父老几位一收到口信,便归心似箭的让凌湾庄的车队,送他们出发回了南阳城。
徐仲林办好事情没有马上回去,他先去五福糕点坊找周娘子,交待她带信回去收拾房子,然后正大光明的回了一趟柳林村。
“六儿?你……你不怕……?”徐父弯驼着背,手拿烟杆使劲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阿爹,我跟芦苇没事了,以后我们大大方方的回村里生活了,这些年都是儿子不孝了……”
“胡说,我儿子孝顺的很,我儿子为老徐家争光了,我有三个孙子是秀才公,谁敢说我儿子不孝的?”徐父立目责骂儿子。
“你个老头子又胡咧咧啥?没事就说俺秀才孙子……仲林?你……?”徐母三两步的跑上前摸儿子,热乎的?真是儿子不是做梦?
“老头子,我老儿子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徐母高兴的又哭又笑的。
徐仲林眼中带泪的看着父母,“阿娘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徐母闻言嚎啕大哭,哭罢擦干眼泪,“你媳妇呢?”
“芦苇暂时还没能回来,她留在青阳府那边,安排救我们的人回来定居,”徐仲林简单解释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