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凛生脸色非常平静,似乎他所有的气恼都在一开始就生完了,现在不管余穗说什么,他都很愿意解释:
“是你不让我写信的。你读中学的时候我特意给你寄钢笔,你写信把我骂一顿,说同学都笑你有对象,让我不要再寄信。我一开始看这笔迹还有点像你写的,确实心里挺气的,所以……”
夏凛生顿了顿,似乎再次为一早的事表示歉意,又说:
“哦,我看了今天你在黑板上写的字,我知道不是,错怪你了,是我不对。也不知道谁在搞这些事,我会想法子查不出的。不过也无所谓,这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别结婚,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只要我们结婚,人家就没辙了。所以,我们结婚。”
余穗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三言两语的,又转到结婚上头了?
理由还这么充分。
余穗还在想对策,孙玉英却一锤定音:
“对,结婚。结了婚就没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了!凛生,我们不讲究,别人家怎么办我们也怎么办就是了。还是让夏冬萍当媒人,找个日子办上几桌、拜了祖宗就行了。”
余穗低喊:“娘!我才十六,我还是小孩!”
“你给我闭嘴,小什么孩,马上十七了,我十七岁的时候都生你姐了!”孙玉英抬手举到余穗头顶,作势要拍她。
夏凛生一下子站起来,手臂抬到余穗头上挡住:“三婶,别!小穗是还小,我们……不圆房就是了。”
余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头顶上的两只手,一时无语。
倒是孙玉英脸抽了抽,笑出来:“哎,行,你能熬就行,看把她惯的!”
余穗就在两只手臂里瞅见,夏凛生黑黑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咳咳,三婶,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去一趟我堂姐家,还能趁中午放工商量好结婚摆酒的日子。”
然后他就走了。
逃似的。
余家三口看着他的背影。
孙玉英笑得一脸褶子:“哎哟,我就说夏家大小子是真不错!小时候就疼小穗,啥都依着她,看看,不圆房他都是肯的,几个男人能这样啊。”
余海潮抽着烟笑:“嘿嘿嘿!”
余穗还在看见男人脸红的惊讶中。
这么大个子,竟然还脸红?
她看不懂,但她表示大受震撼。
多少年没看见会脸红的男人了,他这样,也算是个纯情的吧?
孙玉英伸手指戳她脑门:“哎,准备嫁人啊。”
“娘!这也太早了吧,以后再说吧。”
余穗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绝对。
兴许是男人的纯情,也兴许是男人说不圆房的话,让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
形婚嘛,她懂,确实好过退亲后名声超级坏,不利于她在这七十年代苟命。
孙玉英:“闭嘴吧你,这么好的男人你不结婚你等什么呢,你也不看看咱这方圆三十里,还有谁比夏凛生更好些的?长得高高大大,工钱还不少,以后说不定你能跟着出去外面,不用当老社员,日子也能轻松些。
再说了,人家都答应了,不圆房,不碰你,等你长大!这男人够体贴的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再这样作你给我滚出去,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一点也看不清谁好谁坏。洗碗去!”
孙玉英把一摞碗放在余穗面前。
余穗还没站起来,外面响起一声喊:“余三叔,吃饭呐?余穗好点了吗?我来看看她。”
余海潮是对着外头坐的,外头进来的人先招呼他。
“哦,陈家大妹来了,她好点了。”余海潮回答一句,马上看向女儿,眼里是一种无奈。
孙玉英往外看了看,压着声音说:“你乖觉点,别又傻傻地和陈明丽乱说话啊,那张说你上吊的纸条,谁知道谁去塞的!”
陈明丽?
原来是那个撺掇原身上吊的好闺蜜来了。
余穗不禁转身看向外面。
陈明丽身条属于敦实的那种,脸也圆圆的,笑着向余穗走来,一副纯真样子。
孙玉英板着脸走了,没和陈明丽打招呼。
陈明丽倒是无所谓,走过来自顾自和余穗坐在一张条凳上,亲亲热热地看余穗:“好些了吗,还疼吗?”
她的目光,不断地往余穗脖子上瞅。
但余穗特意穿的立领衣服,不动手拉开领子的话,看不出来里面淤青。
余穗很淡定:“我就是有点咳嗽,疼什么疼。”
陈明丽左右看看,拉着余穗,熟门熟路地到了余穗的房间:“哎哟,到底怎么样,这几天我担心死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的手就来拉余穗的领子。
余穗一把推开:“看什么?你是医生?我咳嗽你还能给我看好咯?”
“跟我你还装,你不是上吊了吗?有没有勒伤哪里?”
“谁说我上吊啦?”
“你,你不是……”陈明丽愣住:“你跟我说好的,你上吊,然后我就……咳咳……那个……”
下面的话,陈明丽没敢说。
教唆人上吊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口。
余穗:“说好什么?哦,你叫我上吊的事吗?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叫我上吊,我就上吊?”
“可我明明看见你……”陈明丽抖着唇,不断眨巴眼。
余穗目光如冰:“看见什么?你看见我上吊啦?要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看见我上吊都不救我,你是想我死啊,原来你要杀我?”
余穗向来逻辑满分。
这个陈明丽想害原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要阻止她继续出去乱说话,只能将她一军,把她的嘴堵上。
从她的言行里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看见余穗上吊的,但现在余穗这么一说,谅她不敢再出去说自己看见余穗上吊的话。
因为,看着余穗上吊却并没有施予援手,那可比余穗这个上吊的作精更可恶。
况且,余穗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她不能再与陈明丽虚与委蛇,否则早晚露馅,只能直接撕破脸,说不定还能诳出一些原由来。
陈明丽确实被将住了,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余穗,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我没有看见,我啥都没有看见。”
余穗两手一摊:“既然你啥都没有看见,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