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日,只有龙卿奕到场,他一袭淡蓝色银丝长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玉冠束发,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宛如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啊”有人嬉笑道:“有了六皇子,以后跟殷家的关系恐怕更进步一步啊。”
嬉笑说出的话,如同软刀子一样刺进身体,看似无事,但刀子终究还是刀子。
这人看似是恭喜,其实就是想用龙青渊的事情,来试探试探龙卿奕。
之前龙卿奕之间的关系他们都有目共睹,可是自从殷公主死后,几人就宛如飘散的蒲公英,四散飘零。
虽说这话听着不是什么好话,但也确实有用。
果不其然,在场不少人变了脸色,若有若无的视线都落在龙卿奕身上。
可是龙卿奕嘴角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荀大人说笑了,殷家一心为国,即便六弟不与其结亲,殷家也不会有什么的”说着,他慢慢举起手中的酒杯:“今日是六弟大喜,公事什么的,明日早朝再谈也不迟。”
龙卿奕笑着将话圆了过去,接下来的时间,龙卿奕又将不少人用同样的方式模糊了过去。
直到后来,宴会开始了,人们才缓缓散去。
龙卿奕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外头月亮正圆,他端坐在那处,身姿挺拔松散的墨发倾泻而下,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想起覆盖着雪的寒松。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来,烛光闪了闪,忽明忽暗的环境里,将龙卿奕一半的面容阴于阴翳之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冲了一下嘴中的酒味。
“殿下。”
龙卿奕抬起头,看见来人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旁的酒杯:“苏大人。”
苏诺琛拦下他拿酒杯的手:“喝茶就好。”
龙卿奕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苏大人可是有事。”
苏诺琛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复杂:“无事不能找你吗。”
龙卿奕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一般来说,您找我没什么好事。”
苏诺琛一下子笑了出来,语气无奈道:“你啊。”
“对了,昨日我就想问你,为何突然提起云国。”
龙卿奕在一年前入了朝堂,这一年里,干了不少事情,得了不少人心。
云国国破之后,云国皇室的人都死光了,而云璟也不想继承皇位,但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个自称小皇子的人,接手了云国。
说是云国,实际上已经算是龙国的附属国。
龙卿奕语气温和,声音也很平稳:“也没什么,只是有人心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我借机敲打敲打。”
一句话,苏诺琛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云国皇帝确实老实,但是扶持他的人不老实。
虽然这样说——。
苏诺琛看向龙卿奕:“真的只是敲打敲打?”
龙卿奕没有回答他,而是给他倒了一杯茶:“酒水虽好,但苏大人身子不好,莫要贪杯才是。”
龙卿奕此时好似一块上好暖玉,透着温热而又内敛的气息,嘴角时常微扬着,眼神温和好似一汪春潭。
苏诺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似闲聊开口:“灼欢她们可给你传信了?”
龙卿奕神情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传了。”语调一如既往。
“哦?”苏诺琛来了兴趣:“说了什么?”
龙卿奕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似画般的容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也没什么,只是说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情。”
一听这个,苏诺琛又瞬间失去兴趣,他摆了摆手:“我还以为她会说回来跟你成亲的事情呢。”
右灼欢跟龙卿奕的事情,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是,自从小公主离世后,她们之间就散了,原本说好的亲事,一直拖着没办。
龙卿奕墨发束金冠,面如冠玉的脸上笑容不变,好似已经刻在了他的脸上:“时间还早,我们不急。”
苏诺琛还想说什么,但是另一边来人将他叫走。
宴会上觥筹交错,龙卿奕一人坐在其中,看着新端上来的烧鸡,烧鸡香气四溢,一看就知道肯定不错。
但是龙卿奕却将筷子放下,悄悄的离了场。
由于是嫁方,所以宴会是在殷府,而龙修跟闻静姝按照习俗不可到场。
月色朦胧,龙卿奕遣散了身边的人,一个人走出殷府,身如玉树,一步步往外走去。
身后的府内灯火通明,张灯结彩,铺天盖地的红绸彰显着喜庆,龙卿奕孤影一人走向府外。
府外明月高挂,街道上清冷一片,月光照在他明亮深邃的眸子上,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放了下来。
一阵风拂来,带着前方若有若无的喧闹声传到他的耳边。
龙卿奕扭头看向一旁的巷子,巷子寂静一片,屋檐遮去月光,显得阴暗又孤寂。
他面不改色的转身,走向巷子。
这次宴会上,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前来试探关于他们的关系,世人只知她们分开,却都不知道她们为何分开。
为何分开呢——
他们的小公主离开了他们。
她们失去的是老师,是挚友,是亲人。
每次看见对方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初所做的事情,他们会不由自主的责备对方,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所责备的永远都是自己。
他们责备自己不真诚,责备自己虚假,责备自己不细心,责备自己不够快,责备自己医术不高明。
他们责备自己,直至疼得无法呼吸之时,他们方才原谅自己。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她们宛如蒲公英般散开,但是,所散去的地方都是曾经向小公主承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