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大婶又闭上眼睛虔诚地念了几句“天神大人保佑”。
音盏听得心情复杂,按照大婶说的情况,她爷爷当年是被雪山里的人救的,十有八九是万兽楼的人,可现在她感谢的却是万兽楼的死对头凌篁,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爷爷的眼睛怎么样,好了吗?”池翌问。
大婶叹了口气,惋惜道:“救他的人用一种香给他熏眼睛后倒是能视物了,但看得没以前清楚,还怕光怕风,再也不能打猎了。”
音盏和池翌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雪迷子是某种致幻存在,影响人的意识,用药以后清醒过来视力应该不会变差,她爷爷的情况更像是中毒。
之后,大婶给他们炖了熏肉饭,吃完后两人就进屋休息。
屋子只有一间,但这种时候也没有挑剔的余地,两人也不是矫情的人,一人一半盘膝打坐,对于修者而言,入定可以使人放松,精神和身体都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次日,天亮后两人就醒了,将两头羽纹鹿送给大婶做酬劳。
见劝不住大婶只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并给他们准备了食物,两人谢过后开始朝雪山出发。
按照池翌的说法,雪涡蜂就在这片雪山中,但具体在那儿地图上没标注,镇上的人也不清楚,他们甚至不知道万兽楼的人在里面,才会以“住在雪山中的人”称呼他们。
也就是说,音盏他们进入雪山区域后,只能漫无边际的找了。
刚开始两人健步如飞,翻了两座雪山后,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我后悔了。”池翌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拂到耳后,喘着粗气道:“应该骑着羽纹鹿上山的,好歹能节省点体力,上山太累了。”
自从进入雪山后,他就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毕竟维持幻术需要灵元,而在这里他还得赶路、御寒,灵元持续在消耗,索性解除幻术,反正雪山上也没其他人。
音盏倒是气息平稳,看起来也不累,见池翌整个躺在雪地上休息,便挥手凝聚出防护罩,挡住山上如刀锋般凌厉的风,掏出早上大婶做的面饼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我想吃热乎乎的炖肉!烤肉!”池翌大声说道,结果把自己给说馋了,咕噜咽了口唾液,转头见音盏已经小口地吃起饼来,不由“咦”了一声,坐起捏了捏她手中的面饼,惊讶道:“居然没被冻硬!你放哪儿保存的,该不是……”
他的目光瞄向音盏的衣襟——
“往哪里看呢!”音盏脚尖一挑,地上的碎雪呼啦扑向池翌。
池翌连忙抬起袖子护住脸,挡开碎雪后,委屈道:“美人,你以前对我没那么凶的。”
音盏将被他捏过的面饼丢过去,重新取出一个慢慢吃了起来。
池翌抬手接住面饼,又捏了捏,发现不仅没硬,甚至还是温的。在这呵气成冰的雪山上,不是贴身放的话面饼早该冻成石头那样硬了,但他刚刚看见音盏明明是从袖中掏出的面饼……
“我看你这袖子轻飘飘的藏不住东西啊。”池翌掀着她的袖子晃了晃,“你把病藏哪了?怎么还是热的?”
音盏抽回袖摆,她当然是将饼放在小世界中,自从栖归湖那一战后,空间法系的秘密已经暴露了,过不了多久池翌也会知道,但她现在不想讲那么多。
“吃你的饼,废话那么多!”
池翌撇撇嘴,换了个姿势与她并排坐着,拿起面饼啃了一口,眉头皱起,叹气道:“噎死人了,还不如昨天的奶糊。”
音盏默默的吃着饼,没有搭理他。
池翌又咬了一口,估计是觉得难以下咽,负气地将面饼扔了出去。
站起来道:“不吃了,不是说山上有狼吗,半天都没见着一只!我要吃肉!烤狼肉!你在哪里!”
随着这一声大喊,背后的雪坡忽然松动,簌簌往下滚雪。
音盏道:“别大喊大叫,你想引发雪崩吗!”
池翌重新坐下后,捏了个雪团扔出去,回头见音盏还在不紧不慢地吃饼,顿时忍不住了。
“美人,你真的变了。”
音盏看向他,等着下文。
池翌似乎已经苦恼了好一阵,这会儿才下定决心说出来,他转向音盏,神色认真中透着一丝忧虑,“从重逢那天起我就发现了,你一直没有笑过。”
音盏一怔。
她没有笑过吗?
池翌继续道:“诚然,早上辞别大婶的时候你微笑着道谢,但我看得出来,那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如果是以前,你会为没有吃过的东西欢呼,会笑着告诉我你看到的一切新奇的景象,会捉弄人,会斗嘴,可现在……”
池翌看着她,眼里蕴含着担忧、不解、难过等等情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因为……情蛊吗?”
音盏怔怔看着他,眸子浮现出一丝惘然,“没有啊,你想多了吧。”
池翌看着她,似乎误会了她的反应,失落地自嘲道:“也是,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又结识了别的朋友,我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是的。”音盏定了定神,看着他认真道:“小池子,你知道的,我和阿银在林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出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是我们很重要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池翌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道:“好啦,我信你,只是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吗?”
音盏往后移了一下,避开他的手,道:“说什么?”
池翌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收回抱在胸前,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音盏:“我……”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池翌也无妨,只是在她准备开口说出那个名字时,忽然迟疑了——
池翌催促道:“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音盏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花燮。”
“谁?花燮!”池翌一下子瞪大眼睛,似乎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南乐的花燮?”
音盏轻轻点头。
“怎么会是他!你——”池翌瞪大眼睛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别招惹这人吗!还有言雪衣,他能看穿我的幻术,唉,结果你倒好,都招全了!”
音盏扣着早已吃不下的面饼,没有说话。
见状,池翌直接坐到她面前,满脸的震惊已经被八卦替代,挤挤眼睛道:“哎,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好上的?”
音盏抬头,“好上?”
池翌伸出两个食指碰了碰,挑眉揶揄道:“有没有那个啊!”
音盏脸微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池翌不愿就此放过她,凑近问道:“见过父母没有?”
不仅见过,她根本就是住在王府里。
池翌急道:“唉你说话啊,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音盏立即道:“他对我很好。”
“也是。”池翌若有所思,“美人这般天香国色,哪个男人不爱啊,而且你的实力那么强,他也欺负不了你。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当然是你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嫁他啊!”
音盏蓦地心慌,自从提到这个话题就不在状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那种闷闷的,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找不到出口的慌乱感阵阵袭来。
又是这样!
和上次一样的心悸难受。
“美人!你怎么了!”
面饼从手中掉落,音盏突然身子一歪双手杵在雪地上,手指微微收拢,碎雪从指间溢出,将她的手冻得通红。
但音盏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不停地、无意识地去抓地上的积雪,每一下积雪从指间溢出,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难过得她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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