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绣着月下牡丹的香囊,他亲手为月洛戴上,并要她保证,绝不再丢失,所以这么久以来,月洛一直戴着它,即便是有些脏了,仍未取下。
可现在,它居然在王家的地下牢狱!
云无暇屏住气息,挪动脚步走过去。拾起香囊,紧攥在手心,寒彻地道:“你们两人,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鱼子和万华便知不好,双膝脆下,面色苍白,却不发一言。
“她在哪?快说!”云无暇红衣怒舞,犹如地狱之火,熊熊燃烧。
“爷……”语未成句,已先凝噎。
云无暇倏然将拳头击向墙壁,似是想起什么,跃起身形,往外面狂奔。
万华急忙跟上,跃到地面上,哪里还有云无暇的身影。
鱼子和明月随后上来,叹道:“爷定然是去七爷那儿了,我们终是瞒她不住了。”
明月惊异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说什么?”
鱼子勃然大怒,举起手掌欲打她,被万华劝去:“算了,先去七爷那儿吧。”
云无暇一路狂奔,转眼间就到了云无尘的住所。见他突然返回,周武甚是惊疑:“九爷,你……”
云无暇冷冷逼视着他:“七哥呢?我要见他!”
“七爷……出门去了。”周武吞吞吐吐地解释,却不妨云无尘从密室中出来,正好撞上。
“好个出门去了!”云无暇扔开周武,冲云无尘而去。
云无尘也是微微一愣,在慌乱中,挤出一丝笑容:“九弟,怎么又回来了?”
云无暇冷笑:“我若不回来,怎么会知道你们都在骗我?”他从怀里掏出香囊,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哑着嗓音问,“她怎样了?是不是受伤了?很严重吗?”
声音中的急迫和过度关心,让云无尘心中惶急,便勉强一笑:“她不在我这儿!”
“那在哪儿?快告诉我!”
“……”
“爷!”鱼子和万华从后面赶上,急急地喊。
云无暇血红的眸子倏然扫过,戾气横生:“别逼我杀人!”
他这是怒急攻心,快失去理智了。
几人俱是心头大恸,鱼子哀声道:“爷,你一定要冷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始终在你身边!”
云无暇却听不进去了,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他们藏起了月洛,他要见她,他们不让!
云无暇咆哮:“把洛儿交出来!不然我把这里夷为平地!”
云无尘眯着眼看他:“九弟,你理智点,我们好好说。”
“那你说,我听!”云无暇紧咬牙关,极力控制着自己。
“你保证,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得伤害自己,你做得到吗?”
“我当然不会伤害自己,我得留着自己的命去保护洛儿,照顾洛儿。”提到洛儿,云无暇的面色稍缓。
云无尘叹息,道:“跟我来吧!”
“七爷!”鱼子等人齐齐喊。
云无尘摆手:“我们瞒不了他一辈子,不管将来结局如何,都在他一念之间了。”转身进屋,重新打开机关,带众人进地下室。
地下室,依然寒气逼人,但众人最寒的,是心。
云无暇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他紧攥着拳头,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的心间,痛得无法呼吸。
当那个装点着无数鲜花的冰棺出现在眼前时,鱼子和万华心脏猛抽,不受控制地心慌,流泪。
王妃,你可曾一路走好?
今天凌晨时,他们就得了此信,犹豫着不敢禀告云无暇,直至见到了云无尘,知他也存着和他们一般的心思,才下定了决心,瞒着他。
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云无暇盯着眼前的冰棺,指尘微颤,哆嗦着问出一句:“这,这是……谁?”
屋中,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都默然不语,幽然垂泪。
明月忍不住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就魂飞魄散,“月洛!怎么会是月洛?她死了?月洛!月洛!你醒醒!”
凄惶的声音在地下室久久回响,每个人都觉得酸涩难当,那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云无暇在听到明月的第一声呼喊之时,就整个人呆住了。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移不动脚步,发不出声音。
设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有想料到会天人永隔!
云如暇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陷入了虚无飘渺中,魂魄无所依,四处都寻不见心上的那个身影。
“爷!”鱼子凄楚地喊,试图唤醒他。
云无暇眼皮动了动,终于向前移动了脚步,冰棺里的如花容颜,栩栩如生,面带桃花,若不是没了心跳,谁也不会相信她已经去了。
定定地瞧着她,云无暇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光彩,他喃喃低语:“洛儿,你又调皮了!还不醒来!”
他伸出手,把她拥入怀中,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禁地颤抖,鼻间一酸,回到了现实。
冷冷地问:“谁做的?”
云无尘也是满脸霜色,狠道:“除了王家,还有谁?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被悬挂在王家老宅的树上,已经香消玉殒了。”
脑中倏然一片清明,云无暇将所有的事情都连贯在了一起,难怪那棵树透着古怪,难怪那上面有道勒痕!
云无暇抬起月洛的头,脖子上,确实有一道青痕,触目惊心。
他舍不得伤害半分的人,居然会被人这样害死!
云无暇已经暗下了决心,要将王家所有的人,都凌迟处死!
云无尘却道:“我们已经查过她的死因,是先中毒,昏迷后才吊死的,王家的人,其心可诛!”
诚然可诛,居然连半点逃生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去了!
云无暇道:“我带洛儿回家,安葬好之后,再向王家开刀!”
他到底定力过人,当此大悲大恸之时,没有失去理智,还知道将月洛入士为安。
可鱼子和万华却知道,天下马上要变色了,云无暇成魔与否,只差一步之遥。
将月洛重新放入冰棺,命人沿途准备冰块,历经一月,才将月洛送回了京城。
所幸这是冬天,又有冰块降温,月洛的身子,倒是一点没变。
冰棺进府之时,阖府哀恸。云无霜也踩着沉重的步伐来了,三兄弟会面,俱是哀痛不止。
云无霜命人送来护体神珠,放进月洛的嘴里,以保她百年不坏,又命人修建陵寝,葬进皇陵。
夜深人静,云无暇守在月洛的灵前,絮絮叨叨:“洛儿,你不要走远了,等我报了大仇之后,立刻来陪你!地府寂寞,若没有我的陪伴,洛儿会害怕的……”
“洛儿,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我有很多的话都没向你说……我骗了你,我到地府后再向你赎罪,好吗?”
“洛儿,你每天都入我梦中来,再陪我说说话,让我听听你的笑声,抱抱你,好不好?”
……
每一句都是苦泪,每一字都是心痛,云无暇不知到底说了多久,他自己不察,倒是让一旁的鱼子等人落泪不止。
紫衣抽泣着道:“爷这样不眠不休,伤心下去,他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可现在谁能劝得了他?他没有崩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只能祈望上苍,让爷的毒不要那么快发作。”鱼子叹道。
云无暇自怀中掏出两个香囊,一个月下牡丹,一个蝶儿翩飞,握在手中看了良久,道:“洛儿,它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们也很快会在一起的,我先替你保管它,等我们见面时,我再亲手为你戴上,再告诉你,我就是舞儿,你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你便不用那么为难了!”
他淡淡地笑着,仿若见到月洛站在眼前,娇嗔地骂他:“舞儿,你骗人!”
唇角便深深地勾起,云无暇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的幻影,可手指触摸处,不过是抓了一把空气而以。
颓然垂头,笑容在唇边僵住,竟是控制不住地落泪了。
鱼子等人骇,她们还从未见过云无暇落泪,即便是过去那么难熬的日子,他也坚强地挺过来了!
可如今……再回想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众人大惊,莫非,他真准备大仇一报,随了月洛去?
鱼子不由自主地出声劝道:“爷,王妃地下有知,她能感受到爷对她的一番痴心,可爷这样不爱惜身体,王妃得知了,也会难过。”
“不会的,我不会再让洛儿难过,她的命运已经够悲惨,我怎能舍得再伤害她?”云无暇止住眼泪,凝神调了下内息,命人,“就在这灵堂布一张躺椅,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洛儿!”
“爷,离出殡之日还有十来天,你这样做,身体受得了吗?”
“可离开她,我更受不了。”
最终,灵堂里布下了一张软榻,云无暇便日夜守在这儿,半分也不忍离去。
云无霜听闻此事,默然了半晌,道:“去九王府,联今晚也守在那儿,陪他和洛儿说说话。”
冉公公看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皇上,心疼不止,却也不敢说什么,下去布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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