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定地摇头:“林大哥,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青婳不应该是娇弱不堪的鲜花,而是可以扎根在悬崖峭壁的劲松,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自己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一个人走好。
在青婳最难过无助的这段日子里,多亏了林大哥陪在我身边,开导劝解我,哄我开心,否则,青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坚强地走出这片阴霾。我感激你的情意,我将这份感情永远铭记在心,刻骨不忘。
只是,林大哥,请你原谅,青婳视你如兄,如知己好友,有情有爱,唯独不关乎爱情,你在青婳的心里,可托付性命,唯独不能托付终生。
林大哥,青婳真的不愿意继续留在墨罕,不仅是因为我的存在,给你带来太多的困扰,我不想让你为此而做出无谓的牺牲。可能,你认为凉辞伤了我,十恶不赦,但是,他现在仍旧还是青婳心心念念的人啊,即便是恨,是怨,也如爱一样彻骨铭心。
也许,我回长安以后,避世而居,不会再见他,会努力忘记他。但是,我仍旧会没有出息地想离他近一些,即便是与京城相隔千里的江南,我一想到,可以同他在一片沃土,饮一江水,呼吸着相同的空气,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说的话,字字如针,尖锐锋利,很伤人,但是我不得不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快刀斩乱麻,即便是伤了林大哥,总比最后狠狠地在他心口捅一刀子的好。
林大哥听了我的话,却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执拗地道:“青婳,我知道你现在忘不了顾凉辞,从你的心里连根拔起地剔除掉他的影子绝非朝夕。可是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我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看,你这些日子以来,不再愁眉苦脸,偶尔也会笑得弯了眉眼,如春暖花开。说明,时间就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愈合心头的伤痕,彻底忘记顾凉辞。
无论你如何说,我都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再回到他的身边,给他再次伤害你的机会。苏青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大哥的话掷地有声,从未有过的坚决。令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劝解。
“林大哥,你认为自己处于这样两难的境地,不顾家国天下,牺牲诸多是为我好,是不是?”
林大哥肯定地点头:“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顾凉辞对你不仁不义,你回到长安,无异于羊入虎口,必然重蹈覆辙!”
“你认为我是局中人,看不清自己的结局。其实,林大哥,你何尝不是局中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这样做,究竟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和负担。
对于感情,我一丝不苟,我容不下丝毫瑕疵和爱人的算计背叛,所以,我无法原谅顾凉辞的所作所为。但是,同样,我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心意,一辈子闷闷不乐地面对你,两两伤害。
再而言之,林大哥,墨罕长安历年来各有争斗,两国百姓互有成见,你父皇和母妃就是前车之鉴,你的子民绝对不会允许你册封一个来自长安的女子为妃为后,难道你真的要为一个不适合你的人,与天下为敌,与亲人反目吗?你还是放手吧?”
林大哥望着我略有愠色,饶是我看不分明,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怒火,在焚烧周围的空气,四周都稀薄起来:“我意已定,为了你苏青婳,我甘愿拱手江山,人挡杀人,佛挡**!”
话音刚落,客栈外就有士兵飞奔而至,一脸焦急地闯进来,单膝下跪,冲着林大哥禀报:“启禀圣上:麒王爷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擂响战鼓,振臂齐呼,要求交出十一姑娘,否则就要开始攻城了!”
林大哥身上气势骤然一敛,一股危险的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
“对方有多少人马?”
士兵犹豫道:“大概有五千人马。”
“五千人马就想攻城,他麒王爷未免也太刚愎自用了吧?”林大哥嗤之以鼻。
“好像,好像这五千人马是他们的先锋军队,大军正在后面,不计其数,没有准确军情。”
“一群饭桶!大军浩浩荡荡,多大的目标,竟然毫无察觉!为何敌人兵临城下方才通报,我们墨罕的防御难道就果真这样不堪一击了吗?”
士兵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对方先锋一身白衣,又是夜间行军,行动迅速,在雪地里隐蔽性太好,负责戒备的士兵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并未有军情来报。”
“哼!他顾凉辞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林大哥轻哼一声:“早就想与他放开一战,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我就去会他一会,看看他行军布阵的本事。
传令下去,召集城中守军,与我南城门对阵杀敌。在他援军到来之前,我要让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另外,拿我令牌,兵分三路,火速到附近州府借调援兵,按照我往日教习的阵法,三路包抄,我要让他们的大军全部埋骨墨罕。”
士兵顿时被林大哥的三言两语激起高昂斗志,一改适才的颓丧之气,雄赳赳地领命而去。
“不要,林大哥!”我惊慌地上前阻拦:“你们为何非要挑起腥风血雨?让青婳背负这一身沉重的杀孽?”
林大哥一扫先前温润平和之态,杀气凛冽,他原本清透如水的深蓝色眸子,如今也必然冻结成三尺寒冰。
“来人,看好十一小姐,保护她的安危,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她离开这客栈半步。”林大哥沉声吩咐道。
立即有几位士兵领命上前,将我团团围拢起来。
林大哥最后看我一眼,略一踟蹰,欲言又止,然后转身,走得决绝!
我愣怔在那里,耳旁已经隐隐可以听到城外的战鼓和喊杀声,一下一下,好像都敲击在我的心上,无比沉痛。
我从未见过金戈铁马,血流成河的战场,但是那时,我的眼前浮现的都是战马悲鸣,残肢断臂,半城烟沙的惨烈景象。那一双双无辜而又饱含着对生的渴望的眼睛,就那样**裸地凝望着我,好像在无声地指责,斥骂我这个罪魁祸首。
“带我去城门吧!”我对着那几个士兵央求道。
几人背对于我,无动于衷。
“也许,我可以平息这场战乱,还你们一场和平。”
士兵们相互看了一眼,仍旧沉默不说话。
“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耿耿,令人钦佩的英雄儿男。但是自古,忠有愚忠,有贤忠。愚忠者盲目听从,不辨是非,无异于推波助澜,是亡国的刽子手。贤忠者,如魏征,包拯,谏忠言,正品行,千古留名。
今日之事,箭在弦上,迫在眉睫。你们若是做那愚忠者,将来城破,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就是刽子手,受尽千夫所指。不若放开我,让我去城门,长安自然退兵,可化干戈为玉帛。”
几人明显有些动摇,齐齐将目光投向中间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士兵。
先前被擒的车夫也捂着胳膊,咬牙忍痛道:“太上皇密旨如今就在我胸前,命我一路见机行事,化解这场兵灾,保墨罕和平。弟兄们,放了十一姑娘,让她去吧?”
几位士兵面面相觑,那位大个士兵终于跺脚咬牙狠心道:“也罢,拼得自己这条性命,也不要留下骂名!十一姑娘,客栈外有马,自此一路向南,就可以抵达南城门,拜托了。”
言毕,抽出佩刀,向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
其他人也缓过神来,明白他的用意,纷纷效仿。
车夫得了自由,近前向我单膝跪倒:“如果十一小姐信得过小人,小人愿意护送您到南城门。”
我微微颔首,二话不说,与那车夫出了客栈,抢两匹战马,向着南城门快马加鞭,疾驶而去。
大街上,百姓闻听战乱,皆惊慌失措,携家带口,向着北城门处逃命。因此,整条大街熙熙攘攘,寸步难行。
我与车夫不得不弃了马,施展轻功,腾上屋脊,飞奔而行。
那车夫轻功倒是极好的,带着我犹自踏雪无痕,翩如惊鸿,迅如电闪,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将我带至南城门处。
车夫身上带有太上皇手谕,因此守城士兵并不拦阻,一路放行,告知我们林大哥已经带领士兵攻出城去,如今正与麒王爷在城门口厮杀正酣,不分伯仲。
车夫将我带上城墙高处,此时,城外早已喊杀声震天,我极目远眺,影影重重看不真切,耳边金戈交鸣声,战鼓宣天声,士兵愤怒地嘶吼声,震耳欲聋。
我站在城墙最高处,墨罕冷洌的寒风将我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我心里好像有一把火蔓延了全身,在那一刻,感觉不到墨罕的严寒,只觉心情澎湃,周身火热。
车夫一掌劈断城墙之上的火把,丢进一旁的烽火台里。烽火台“嘭”的一声被引爆,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十一小姐!”城墙下一声惊呼。
我听到兵器交鸣声愈来愈小,最终归于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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