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登基。
第一件事便是清洗旧臣。
吴家也是旧臣之一。
当初,吴悠然为保家族荣耀向陛下表明一颗赤诚之心,亲率部将前往狄北维稳边境势态。
从那时起,她不仅仅是吴家女,也是大周唯一的女将军。
“怎么不说话了?”
吴悠然生的明媚肆意,鼻梁高挺,唇瓣削薄,说是男生女相也大有人信。
但前提是不让她对陆西泠开口。
面对伶俐狡黠的旧时同窗,吴悠然的女儿音不受控制的就漏出来了。
“是不是因为先前数落了我庶妹觉得没脸见我了?”
陆西泠清了清嗓子,摸着鼻尖瞄人道:“你都知道了?”
吴悠然爽朗一笑,刮着陆西泠的鼻尖说道:“我父亲宠信小娘才将那我那庶妹养的骄纵,我若再不盯着她,她还不得把天上捅个大窟窿出来。”
“我只担心你有没有受她的欺负,要是她敢动你,我回来非扒下她一层皮才解气!”
陆西泠讪笑。
“不可拿同窗做挡箭牌。”
话音刚落,吴悠然也笑起来了。
挥手屏退身后的随从,吴悠然挎着陆西泠的胳膊一同往回走。
俩人许久没见,有许多女儿家的私房话想说呢,只可惜现在朝廷忙的不可开交,吴悠然也没能逃的过去。
“难道你也跟着出征吗?”
吴悠然看向陆西泠:“原来你都知道了?你二叔说的?你二叔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见陆西泠一脸呆萌,吴悠然便将她二叔是如何在火海中护驾,又如何在国宴上交出兵权的事都道出来了。
陆西泠停住脚步,身似重铁,寸步难行。
她二叔见面只同她聊了家常,报了平安,却将他在朝堂中顶住的压力和火海中为了陆家的付出闭口不提。
此举,简直就是和在外只和家里报喜不报忧的打工人一模一样。
思及二叔那句“有空回家看看”,陆西泠心里忽然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
似是注意到了身边人的神色,吴悠然拉起陆西泠的手宽慰似的拍了两下,说道:“好了,我这是作为迷妹把你二叔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了,你可千万别听过我一人言。”
“迷妹”一词还是陆西泠当初给吴悠然带歪的。
“更何况——”吴悠然难得露出桃李年华的憨态来,说道:“有二殿下在呢,他哪里忍心让你二叔受委屈啊。”
愧意变羞意,陆西泠正过身子继续往前走。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呀。”
“我说的不对吗?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早在书院的时候我就看那小子、”瞥见陆西泠的眼神,吴悠然忙改口道:“我就发现殿下对你眼神不纯洁。”
“行了。”陆西泠抬手打断,只怕再说下去,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吴悠然也知道适可而止,生怕惹了陆西泠不高兴,嘴上就得跑了空。
“当初在你铺子里订的果子还有吗?上回我吃的不错,近日嘴馋的很。”
果然是她订的节节高升。
不过,不该是订给她庶弟的吗,这个月可是她弟弟的科考呢。
“自然是给他订的!只不过意思到位了就行,他一个闷葫芦都能得罪公主,哪来的饕餮之喜啊。”
“你做些果子来,咱们一起过乞巧怎么样?”吴悠然抿嘴一笑:“我是懒的同我那庶女妹妹一起过的,我对她呀,嫌弃的很!”
说起乞巧,陆西泠当真是再不忙活就晚了。
兰园的乞巧套餐要做,家里的礼盒也得继续卖。
这时候的乞巧无非是拜“七姐”,亦或者在葡萄架子下面偷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
但要说它是古代的情人节却是不妥。
古代的乞巧更像是“闺蜜节”或者说是“女光棍节“,真正的情人节在上元呢。
只不过一年一岁的过,且一年只有一个上元,许多郎君和小娘子们等不及罢了。
于是乎,过着过着,乞巧就变味儿了。
像宋鹤之,就是个等不及的。
“阿泠,我的桃花醉呢?”
陆西泠和豆芽对视了一眼,豆芽垂下头颇为懂事的退出了后院,只等园子里只剩下二人,陆西泠才闷闷地笑出声来。
宋鹤之羞赧的直挠头。
二十年来,再没有比此刻更快意更羞人的时候了。
陆西泠没再难为人,转身从酒窖里捧出桃花醉,又端出了一盒精美的果子礼盒,只见上面烫金走笔,明晃晃的印着“连理枝”三个字。
“这是送的,就当是七夕佳节我给你和公主的贺礼了。”
“嘘!”宋鹤之探过身子比着手势。
陆西泠捂住嘴巴,眼睛却在说话:怎么?还要搞地下恋情吗?
宋鹤之一秒读懂,笑说道:“我是无所谓,但得维护公主名节。”
明白了。
还没喝过桃花醉呢,还算不得数。
陆西泠鼓励道:“十之八九了,鹤之莫紧张。”
宋鹤之微笑了下。
他怎么能不紧张。
他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感激他,还是真心喜欢他。
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宋鹤之都不想再后悔,甚至说,他都不敢耽误她。
“乞巧后就出征了,和贞在京城若心里不痛快了,务必去寻我爹娘,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
“知道了,我会去多看望二老的。”陆西泠笑道。
其余的话不必再说,宋鹤之只有一件事要叮嘱:“沙场上生死一念间,你有没有和无咎说清楚?”
陆西泠忽然拧巴起来。
宋鹤之见了便笑,可他自己还是一团麻,哪好意思对别人的事指指点点。
二人又道了两句,宋鹤之便走了。
陆西泠在厨房里看着仙女形状的果子,月老形状的果子,还有喜鹊样式的果子,兀自出神了许久。
最终一鼓作气,写了封花签让豆芽送去永王府,这才心思落定开始做花糕。
花糕除了口味可以提前定制外,和别家没什么两样。
只有一家要求比较特殊,是要做给亡妻的,陆西泠需要格外重视。
要将花糕做的美观些,更要硬实些,如此祭拜时才不会被晚风吹塌。
想起那位郎君谈及爱妻的神伤之色,陆西泠心里就不是万般滋味。
什么“携手年华不过弹指一挥间”。
什么“忙于公务再回首爱人却已阴阳两隔,往后似水年华,追悔莫及”。
她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