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西郊刚铺设好的草地若是除了火情,势必会迅速蔓延到四周,而且会越烧越烈。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梅子远忽然起身,目光追向角落里那一片浓烟处。
宫人虽也慌张,仍上前宽慰道:“大人不必担心,仓里面装的并非什么粮草,亦不是咱们局内的食材,只有些马儿吃的苜蓿,烧不起来。”
“是啊,大人,早前儿上林苑便提前搬来了许多水缸,便是没有那些水,这点火苗光靠咱们尚食局运来的存水也够用了。”
宽慰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梅子远仍不肯坐下,拄着拐杖就准备往冒烟的粮仓走去。
还没等走上两步,再抬头,不远处的烟势果然小了不少。
灰黑色的烟雾不一会儿又变成了漫天摇曳的黑灰,梅子远定住脚步。
这是火被扑灭了。
“阿泠!阿泠你没事吧!”豆芽急的快哭了。
“我没事,你呢?”
这点小火苗吓不着艺高人胆大的小丫头,她就是单纯的担心阿泠被火燎着。
谁知凑近了一看,不过是散落在外头的苜蓿冒了烟,烧都没烧着就被扑灭了。
虚惊一场。
而她的阿泠……
眼角的眼泪收了回去,豆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看你,都成狸猫了!”
狸猫瞪了一眼,还没等上手收拾小豆芽,就听见园外有人高喊着:“怎么回事!哪里走水了!”
带兵进来的是宋琢玉。
今日他奉尚书的指令前来查验西郊的飞禽走兽的数目,以便万国献礼之时可以顺利的在此举办狩猎宴。
没想到,还没等进来就听见有婢子嚎了一嗓子。
吓的他提着袍角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
梅子远见是宋琢玉来了,到底起身走了过去。
恰时,扑火的人散了,陆西泠也拉着小豆芽回到了厨子的队列中。
“多谢先生替我保管此物了。”
眼角牵起一丝不屑,仙客居的账房背过手,道:“陆老板当真是将国宴比试为己任,为了比赛能够顺利进行,连小命都不要了。”
“那是当然。”陆西泠笑着说道:“我说过了,我家厨子年少有为、风华正茂,任谁也不能断了他的路,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谁断了他的路,便是断了我的路,断人财路如……”
陆西泠笑了笑:“不说了,这些事先生比我清楚。”
他当然清楚的很!
账房干笑了一声,正过身子看着场上的比赛。
方才场内失火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菜还没做到可以摆盘的那一步,好些人都是抻着脖子看热闹,全然不顾自己锅中的菜肴如何。
烹制菜肴,时间和火候必须要把控的足够精准。
差了一分都有可能改变食物的口感和观感。
比如现在,有的人做的是汤羹,水却已经快要烧干了,而有的人做的是炸物,等再捞出来的时候,黑的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一点小小的变故出现,谁能胜出,谁又会落榜,众人已经心知肚明。
账房先生咬着后槽牙。
胜出者里偏偏就有悦泠酒肆!
她们家做的什么清风饭早已经盅坐水中,只等放凉。
这道菜他也熟悉,讲究的是越冰越爽口,最是不怕在水中耽误的时间长!
“哼。”
账房先生冷着脸斜睨着一脸笑嘻嘻的陆西泠。
倏忽,就见身边的女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尖利的喊了一声:“不好了!”
女子的尖叫声刺耳,账房先生忍无可忍,伺机冷着语气责问道:“大惊小怪!不知道现在是在比赛吗!”
“匣子里的东西不见了!”
“什、什么?”
喉咙里像是卡主了一颗核桃,仙客居的账房一时失语,眼睁睁的看着陆西泠打开木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天爷。
他的确是动过歪心思没错,可他绝不会傻到在尚食局大人的面前偷走里面的东西啊!
不对,这么大的木匣子,里面所放之物应该也不小。
即便他想要私藏,也没有可藏的地方啊。
“二殿下的龟符不见了!”
陆西泠眼中泪珠儿泛泛,一脸无辜的看向了身边人。
账房先生心跳忽然停滞了一拍,冷汗直流。
“怎么回事?”
宋琢玉闻声走了过来,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陆西泠手中的木匣子上。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曾经在狄北的日夜里,他总能在某人的房间里看到。
“二殿下的刀匣怎么会在你这?”
账房先生刚要开口辩解,只听身边的女娘夹着娇滴滴的哭腔说道:“是二殿下来店里吃饭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在座位上的,小女不知此为何物,怕殿下一时找不到慌了神吗,这才想着今日来西郊交给尚食大人,劳烦尚食大人代为转交给二殿下。”
周围宫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打在尚食大人身上。
尚食大人面上云淡风轻,握着拐杖的右手却不可察觉的攥紧了上面的虎头。
——
比赛结束后,仙客居的账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酒楼,顶着一头的怨气推开了慕乘风的房门。
慕乘风瞪了他一眼:“年纪大了不仅冲动,还学会冲撞了,这幸好是楚王府的王管家没来,若来了在我这屋子里,你是不是还要泼他老人家一脸开水啊?不成体统!”
眼看就要到万国献礼了,楚王府会先派府中的王管事过来给朝中各位权贵送礼,落榻一事,自然是落在他们酒楼里。
账房也不认错,索性将前后的事情全说给了慕乘风听。
慕乘风一听,心思转圜了不知多少遍,待想清楚的瞬间瞪圆了眼。
“原来她还有这一手。”
账房先生说了委屈,本意是盼着慕乘风替他挽回颜面的,谁知慕乘风听罢竟然对悦泠酒肆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
“王管事没到京城之前,切记不可再惹怒悦泠酒肆。”
“为何?那今天这事若是怪罪到了奴才的头上怎么办?”
账房不明白这件事和王管事有什么关系,但见慕乘风冷眼刀了过来,只好喏喏的噤了声。
彼时,他还没能想明白,这件事根本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赛后。
宋琢玉唤来了梁辰。
“恭喜小郎君又拿了个头筹。”
梁辰局促一笑,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宋琢玉始终微笑着,看了看远方正在聊天的两个小娘子,回过头道:“对了,还不知你家老板娘的名讳?”
小伙子听到疑问句,更局促了,连说话都跟着磕巴:“老板娘陆、陆西泠,蜀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