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陌生到陆西泠乍一听见,还以为是常来酒肆里的某位食客。
其实,他也算是食客,不过是早期的那一波。
“只来讨了个玉尖面就走了?”
玉尖面是他们的早餐,不对外售卖,贺平委实长了个好鼻子。
豆芽笑:“是我送给贺副将的!听说他和二殿下一大早就赶去禁卫所了,到现在连口朝食都没吃上呢。”
眼下皇城戒备森严,估摸许多天窗边的位置都要空下来了。
“阿泠想什么呢?”豆芽咬了一口玉尖面,说道:“吃上这口玉尖面,别说,我还有点想念二娘了。”
二娘无甚手艺,就会做玉尖面。
永郎君顶喜欢吃。
见过了永郎君、见过了裴郎君,小小的豆芽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陆西泠撇了撇嘴。
耍朋友干什么?赚钱多自在。
可兴许就是他们太自在了,总是会无端惹了别人的眼睛。
仙客居的仆从笑盈盈的递上了拜帖。
“我家老板算过了,下个月初三天气晴,宜出游,特邀请小娘子和梁公子前往郊外的水云居一聚。”
仆从猫着腰,笑容让人瘆得慌:“小娘子放心,不是私会,是我家老板做东,请国宴参赛的这些庖厨们聚上一聚,亮亮本事。”
“亮本事?”
梁辰不由得脖颈一缩。
这分明是要探查他的底牌,怕不是鸿门宴才好。
心中万马奔腾,他是十万个不想去。
眼神扫向陆西泠的侧颜。
阿泠姐精明的很,当也不会同意让他去的吧。
“好啊。”陆西泠爽快答道。
仆从乐的更欢实了,蹦高高地领了一盒糕点回去转告了慕乘风。
人一走,梁辰就将门重重的关上,豆芽瞪了他一眼,小伙子第一次无视了豆芽的眼神,径直走向了陆西泠。
“咱们为何要去?”梁辰语气带着些怨念,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阿泠姐明知道可能是个陷阱,还要去吗?”
一个在酒肆面对食客们刁钻的问题都游刃有余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仙客居的话外之音。
再仔细回忆方才那小厮瞅阿泠姐的眼神,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不对,是见色起意!
陆西泠一口茶喷了出去,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梁辰甩了甩衣袖,站到了侧面去,更气了。
豆芽嘟着嘴:拜帖里没邀请她,她都没生气呢,梁辰有什么可生气的。
陆西泠抬头看豆芽:“对,豆芽也跟着一起去!”
“可是请柬里没有豆芽妹妹呀。”
“没有就没有,他又没说我们不能自己带人。”
陆西泠放下茶水,站起身宽慰着入世未深的小伙子:“一次不去,两次不去,今后都不去了吗?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小孩听罢,着实是更加心灰意冷了,天底下就没有单纯的食匠了吗?非要和别人交流吗?同行是冤家?
可他怎么觉得阿泠姐已经期盼这一天很久了似的呢。
陆西泠可不就是盼了许久了吗!
初三转眼便到。
陆西泠换了一身白色的对襟短衫,外头罩着浅绿色的纱袍。
这是她的战袍。
且她还给豆芽和梁辰一人准备一套。
豆芽的和她的自成一体,白色罗裙,腰间用彩带勾成了蝴蝶形状,上面镶嵌着假珍珠,珍珠下挂着流苏。
小孩儿走起来,一荡一荡的,甚是飘飘然。
梁辰便规矩了很多,淡蓝色的对襟衫,妥妥的盐系男孩一枚,正好搭配她们两朵娇花。
“我怎么觉得豆芽今天的衣服比阿泠姐的还好看呢。”
不止是梁辰这样想,豆芽也是这样想的。
“要不我还是脱了吧,哪有婢子比主子穿的还好的。”
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小孩儿“哎呦”一声,只听陆西泠道:“谁说你是婢子的,你是咱家的账房!还是咱家的门面担当,当让要穿得好看些了。”
这都是理由。
真实原因是陆西泠从小就喜欢打扮洋娃娃,从前没机会,眼下可不得在豆芽这找乐趣嘛。
三人圈了一辆马车前往郊外的水云居,陆西泠被窗外的美景吸引。
别说,还真有种空山新雨的意境。
尤其是水云居,陆西泠惊讶的发现此处离她的梦中情房并不远。
“没想到,郊外还有这样美的庭院。”
砖木结构,重檐歇山式的造型,面向洛水,背依白云山,外墙为洗石子,园子里为墨石子。
这哪是踩在石子上,这分明是踩在银子上啊!
“悦泠酒肆的老板娘?”
陆西泠正沉浸式感受着踩银子的滋味,慕乘风忽然从屋里面迎了出来,一面拱手一面笑:“久仰久仰!陆老板的大名在京城可谓是如雷贯耳啊!”
都是场面人,说了便受着了。
陆西泠福了福身,身后两个小孩儿也跟着行礼。
慕乘风左右看了看,说道:“这位便是参加国宴比试的厨师吧,看着年纪不大,果然是自古风流出少年啊。这位……”
“这位是我家账房先生,慕老板这么大的场子,多一个人应该也不介意的吧?”
他不介意就怪了。
可恰好,陆西泠就是希望他介意。
场面人慕乘风保持着一贯的官方式微笑,抬手将人请了进去。
一进去,陆西泠才发现堂屋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厨子。
她关注酒楼圈子少,但也大概认得出是那几家的庖厨。
剩下不认识的,想来是外地选拔出来的居多。
目光落在角落里不爱说话的男人身上。
慕乘风旋即介绍道:“那位便是我家的庖厨了,是个哑巴,但手艺好的很,是尚食局破格选拔上去的!”
明白。
走后门嘛。
陆西泠笑。
头一回见到有人将走后门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过,稍过了一会儿,陆西泠便明白这人为何这般敢说了,外家的厨子们是真捧啊。
悦泠酒肆站在屋里头,就好似大一新生被迫接受着来自大二的学长和学姐们的潜规则似的。
除了陆西泠。
慕乘风笑着同陆西泠道:“你别听他们的,这地方不过就五千两银子,根本没那么贵,这些人,赚了那些钱,还要往我的荷包里盯!坏得很!”
陆西泠笑了笑。
不知哪家酒肆的老板忽然说道:“就是!老张,你的店开了多少年?悦泠酒肆才开了多少年,你别吓着孩子!孩子一会儿都不敢吃饭了。”
“小娘子,这么贵的地方不常来吧?这里的厨子不比咱们自家酒楼的差!”
此时,看着那人挤出来的满脸肥油,别说是梁辰了,豆芽的小拳头也早就准备好了。
陆西泠却只是听了一笑,道:“是啊,我不常来,多亏了慕老板请客鄙店才有机会一探水云居的风采,待会儿鄙店一定会多吃一点,才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