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楚水凄凉地,“蜀道难”三个字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姑母在蜀地种沙棘,总不会是为了田园隐趣、自得自乐吧。
晚风吹的人脸颊生疼,陆西泠将脖子缩进毛茸茸的围领里,笑呵呵的抖了抖。
雪天路滑,白烨本能地拢过身边的小娘子,恨不能将这人彻头彻尾的裹在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陆西泠揉开他的眉头。
“美人就是美人,皱眉也好看,真是让人生气。”
白烨轻笑。
从前便知道她嘴甜心软,一张口能哄得人乐的上西天。
陆西泠摇头。
西天虽好,但现在可去不得,要过年了,人间烟火气多美好啊。
大年三十还没到,街上的商户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喜气洋洋的各色彩灯
整条街上,热闹得很,有卖春联的,卖干果的、卖五彩瓷盘的、还有卖各种红衣裳的。
这样的热闹不是上巳节少男少女们的诗情画意,也不是中秋阖家赏月的和和美美,而是热烈的、忙碌的。
往来行人匆匆,都是在给家里备年货呢。
陆西泠欣慰一笑。
每当这时候就体现出她开店的好处了。
凡事凡物都不需要她亲自出来采买,只需要提前跟几个熟络的摊贩订货就成。
二来家里人才济济,对联什么的也全然不用花那个冤枉钱,只需要买些笔墨自家人搞一搞,既有乐趣又十分吉利,多好。
“便是多准备点笔墨也好,登科的士子们不少都订了她家的年夜饭,那些个附庸风雅之人喝到兴致时少不得舞文弄墨一番。”
“到时候殿下吃过宫里年夜饭,也可来酒楼里小坐。”
陆西泠勾着白烨的手臂,惹得白烨轻笑:“好,正好我也有一件新年礼物送给你。”
陆西泠歪头看向连睫毛都根根凶狠的男人,正对自己宠溺的笑,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那我便也回郎君一份礼吧。”
送礼可是门大学问。
尤其是对待像白烨这般尊贵身份的。
眼下的陆西泠很是理解当初温仆射的苦恼。
人家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从来只有自己没见过的,哪里有人家不知道的?
所以,陆西泠觉得送他礼物还是送心意的好。
“做双鞋子怎么样?”李婶建议道。
陆西泠想起上辈子念书时室友一入秋就给男朋友织围脖的画面。
虽说织的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疙瘩的,可等送出去的时候别提多甜蜜了。
当然,男孩也很给面子呆了一日,之后便封存成了独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陆西泠摇摇头。
且不说自己的针线手艺还不如室友,光是这份礼的实用性就让人头疼。
以白烨爱装的性子,这鞋底就是钉子做的他也会传出去嘚瑟一圈。
但……何必呢。
陆西泠叹了一口气。
“若不然阿泠将自己送给殿下好了。”
房内灯火忽的一闪,陆西泠抬起惊呆的眼,看着坐在床上正在剪指甲的未成年少女。
豆芽道:“我们部落便是如此,若是喜欢对方就在对方生辰时将自己送给他,两个人都高兴。”
耳朵灵敏如陆西泠,此刻能清晰的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短而小的吸气声。
李婶眨了眨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了鸡毛掸子起身出门。
好在片刻后,院子里仍只有几声鸡鸣狗吠。
狗是街坊邻居的,鸡是自家圈起来养的,魏三说自家养的鸡崽子若是当成凤凰养,来年宰了吃最是香嫩。
何为当成凤凰养?
白菜叶、菠菜、萝卜、苹果、钙粉、鱼粉等食材换着喂,有时候比人吃的都好!
说起养殖的这些,陆西泠忍不住又想起了沙棘树的事。
深夜豆芽依依不舍回了房,陆西泠熄灯躺下,打开浅蓝色的电子界面。
【农场】的果树倒是不贵,只要一百积分一棵,便是沙棘树也有,故而陆西泠对沙棘树还算有所了解。
知道它喜阳不喜水,耐风、耐沙、耐旱,宜在春季栽培。
看样子是十分适合在蜀中种植的。
可除此之外,陆西泠并不知道沙棘还有何好处,总不会包了个山头只是为了做沙棘汁或者沙棘酒吧?
虽说沙棘果榨出来的果汁酸甜可口、清热止火,可运不出来一样也只能自产自销了。
陆西泠对着屏幕看着上面的果树,有苹果树、沙果树……还有桃树。
唔……
陆西泠灵光一现、
给白烨的礼物没想好,倒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小孩儿许下的诺言。
“哇——哪来的桃花树啊,这季节种上去能行吗?”
开花当然不行,但上面围了一圈保温油布,过冬是没问题的,若是能好好养,明年春天说不定就能赏花了,只是树是树苗,还不能用来荡秋千。
“还能酿酒!等酿几年的桃花酿,便能荡秋千了!”
豆芽嘿然一笑,忘了什么都不能忘了吃。
陆西泠也笑。
她当真是有点期待春天了,不仅仅因为春天有桃花馔、槐花馔,到时候海运一通,四海之物还不都是她的桌上物品。
“但愿如此。”梁辰道:“昨日阿泠姐不在家时温娘子来过了,说是青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怎么了?”
“海水倒灌。”
陆西泠倒吸一口冷气。
梁辰道:“裴郎君和四殿下眼下都平安着呢,阿泠姐也不用太担心。”
陆西泠点点头。
担心也是无用的,若真的心慌,便同白凤芝去庙里一同求香便好了。
可她不担心,白烨和白术也不担心吗?
这件事温婉都知道了,白烨一定也一早料到了,他怎么不说呢。
要是从前,他早就请旨出兵支援了呀。
“不到万不得已,你我不能出手。”
御花园中,白烨负手立在廊下,看着满园冬雪对白术道:“总有一些事是要他自己去解决的,不当不立,哪怕螳臂当车,这时候他也要为自己一战。”
“明白。”白术一笑:“青州也是苦寒的很,便是兄长眼下叫我去我都不会去!”
白烨斜睨人一眼。
他自然了解白术是在开玩笑。
白术是兄弟里心思最细腻的那个,他和陆西泠说过,大哥总是喜欢把好吃的留给小的,而大哥走后,这个人谦让的人就成了白术。
那些年他随父亲南征北战,便是白术在家中看护弟妹。
后来他只身来到京城做质子的时候,白术更是担起了做兄长、做儿子的责任。
这些白烨都知道。
故而,他才要睨着白术.
白术只有看到做哥哥的对玩笑越严肃,他的心理负担才会越小。
“马上要过年了,阿武应该是回不来了。”白术搓搓手,道:“春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