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缕微风滑过少女的斜红。
今夜的百泉园光辉照人，人潮窜动，虽不似月老庙和七姐街热闹，但也是陆西泠全然没有想到的繁华。
原来是门口的一棵银杏树被京兆改成了月老树，琳琅满目的丝带飘挂在树梢，迎风摆荡。
树下面坐着一位道士，十文钱占字卜卦，二十文倩算姻缘，还随送姻缘带，有情人悬在树梢寓意幸福美满，独身的小娘子们则可觅得良缘。
躁动的声音传进耳边。
陆西泠心里暗暗摇头：开局一张嘴啊，这算卦的水平豆芽也能去。
眼下已经年终了，今年的经济环境又算不得好，想来是京兆的年中业绩还没完成，特意租了块地皮来搞事的。
然陆西泠虽没有随大流，却也在原地站不住了。
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现在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人的身影……半个也没见到。
提着裙子下楼梯，加入缓行的人流往门口的方向去。
倏忽耳边有人唤道：“陆娘子？”
陆西泠一扭头，是永王府的车夫。
车夫见了陆西泠便笑，又是左右一瞧没见到自家主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车夫笑容无奈，替人解释道：“大人刚要出门，东市纵火案的卷宗就送到眼前了，行刑日是明日午时，大人须得理清与辰时前呈给相公，今夜许是要耽搁一会儿。”
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光剩下气声了。
“东市着火了？”
车夫闻言点头，顺着话势继续聊：“是啊，不知道怎么的，月老庙忽然烧起了火，想也不是碰到了油蜡之类的，若不然王爷不会去的那么仓促。”
陆西泠点了点头。
车夫还欲聊些别的，奈何夏夜里有些闷热，手上的糖人再等下去就要化了。
陆西泠道：“老丈快去忙吧，我今夜在这走走逛逛也挺有趣儿的，许久埋在厨房里也闷得慌！”
她也想过这人八成是有事儿耽搁出不来了，若不然断不会如此无理。
竟敢放她的鸽子。
与车夫别过，头顶的烟花绚烂炸开，光幕之下，车夫一路小跑，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身边的憨妇，两人挎着胳膊便往湖中间去了。
今夜的烟花便是出自那里。
陆西泠回过头来，站在月老树下的镜子前想抹了花钿和面靥，但想着豆芽费心了好一会儿才画出来的，到底没忍心辜负了一片好意。
只身往大门口看热闹去了。
算命是不感兴趣的。
但街边还有不少买小饰品和吃食的商贩，最适合逛吃逛吃。
行至一摊调料瓶的摊位前，陆西泠站定脚步，拿起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闻了闻。
“唔，是胡椒。“
“小娘子可打开看，我这的胡椒是金椒，比别人手的里正宗。”
打开映着月光一瞧，还真是色泽纯净，半点杂质都不带，比系统商城里的品质还要好上一层。”
“这一瓶多少钱？”
“一两银子。”商贩笑呵呵的伸出一根手指。
陆西泠微笑。
价格挺美丽的。
不过若是真是西域运过来的也不算贵了。
她还记得阿明大叔说过他卖的胡椒要一贯半的银钱呢。
“还有胡桃，也是一两银子，小娘子可以看看。”
今夜的少男少女们都往葡萄架和月老树下去了，商贩这，尤其是卖食料的商贩摊前更是没几个人，小贩难得抓住一个对男人不感兴趣却对食材感兴趣的，推销的便格外卖力。
“西域果，保甜，半贯钱一斤。”
切开一个给陆西泠试吃。
口感甜脆多汁，入口后口水同果汁在口腔内一齐涓涓地冒。
“还有这个，孜然粉，现磨现卖的，也是半贯钱一斤。”
“小娘子再试试肉桂，一两一罐。”
令人无法抗拒的，陆西泠都闻了个遍。
品质正宗，且调料的价格还都是一两。
这是一两买不了吃亏，一两买不了上当吗？
可若是她想多买呢？
陆西泠抬头，这下才注意到了对方的衣服，紧袖武服，袖口和裤腿上都绑着深色绷带，头上还带了一方抹额。
“摊主不是本地人？”
若是本地人，便不会穿这一身来卖货，活像个武馆的师傅。
摊主听了也笑，是也不是的回答道：“的确不是本地人，我们是从蜀北来的。”
说着，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陆西泠看到了在门口的长街边，还有几个和面前的大哥穿着一模一样的几个人，连摊位都长的差不多。
“我们是驼队的。”
陆西泠明白了，眼睛不自觉的往对方左胸的位置看去。一般驼队的镖号都会缝制在这个位置。
微光之下，陆西泠辨认了一会儿，是个“卍”字，这才放心了下来。
陆西泠心思一动，便和人打起了交道。
这一来一回的，陆西泠也大致了解了。
他们万家庄是蜀北新崛起的小驼队，原先都是在关口内外贩运一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好比丝绸、好比茶叶，还都是最大众的那些。
如今天下行商，又赶上了大周开放国门之际，他们便大量进购了一批物料进京贩卖，堪称服务一条龙，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陆西泠笑了笑。
难怪都比外头卖的便宜呢。
“那你们何时回去？”陆西泠问道。
摊主算了算，也就是这个月内了，听说朝廷要和北疆开战了，谁也不知道战火会不会牵连到蜀北，蜀中和蜀北不一样，离北疆太近。
“这才多久，这银子够回去的路费？”
摊主一听笑开了颜：“自然是不够的！”
“不过，我们这些人空手回去岂不是太懒散了些，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路再带一些好玩意往西域卖，如此来回赚的和那些大驼主比便差不了多少了。”
愉快的声音刚落下，陆西泠便眼中一亮。
心也跟着亮堂起来。
“那从京城倒手的价钱怎么算呢？”
摊主听了更是笑：“自然是按大批件的价格走，我们小本生意，眼下只能走量。”
“卖一两的话进价便付三成？”
“差不多吧，也要看是什么物料，若是我家有旁家没有的，便付五成也使得！”
陆西泠微微一笑。
没有手续费，没有中间商，专门卖稀有物料？
何以乐哉？唯有暴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