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讲到这里,徐远扬突然摆摆手,叫停了他。
“等等,什么叫做,你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时那个从京市给沈昌根汇款的人,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过?
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李春山离开后,那笔从京市的汇款就消失了,至少,没有在明面上经过你们的手了?”
王主任点点头,“没错,李春山当时的事情闹的那么大,邮局的人就这么多,大家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想法,对于那笔从京市来的汇款也很是在意。
如果那笔汇款还在继续打过来的话,那我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奇怪的是,自从李春山离职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笔来自京市的汇款单。
就算有,也是寄给其他人的,隔了很多年都是这样,我们都以为汇款的那个人因为李春山的事情生气了不再汇款了呢。
谁知道,那么多年里,汇款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停过,只是从明面上转到了背地里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是李春山被开除的那时候开始的,我的那位老领导,就跟京市的那位搭上了线。
所以,后面的那个汇款,都是由京市的那个人转到了我老领导那里,再由我的老领导转给了那位叫沈昌根的老人。
这些事情,整个邮局,就只有我老领导知道,而且一直秘密进行了许多年,一直到我老领导退休,身体出现了问题,他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徐远扬冷眼看着王主任,“所以,后面接手了这件事情的人,就变成了你?”
王主任无奈的叹了口气,“没错,我刚开始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跟你徐书记你现在这样,对什么都好奇。
我好奇京市的那位汇款人到底是谁,好奇他为什么要给沈昌根这样一个偏远县城的老头子汇款,更好奇李春山到底为什么会因为说了几句话就被撸掉了工作。
但是这些问题,还不等我想到方法打听清楚,就被这个人的炮弹全部打消了。”
徐远扬嘴角抿出了一线讽刺的弧度,“是糖衣炮弹吧?”
王主任惊讶的看了徐远扬一眼,“徐书记连这个都能猜到?”
徐远扬轻笑一声,“猜到这个很难吗?京市的那个人,连续汇了那么多年的款,跟你的老领导已经算是很熟悉了,暗地里进行那些个交易的时候肯定格外顺手。
如果不是你的老领导退休了,这件事情肯定落不到你的身上,那个人也不够信任你。
但谁让你的领导不仅退休了,身体还出问题了呢,这件事情只能转交他人,也就是你。
对于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更不太信任的人,那个人肯定会先试探一番,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你糖衣炮弹了。
我想,你这些个茶具茶叶什么的,都是这个人这些年给你发送过来的糖衣炮弹吧?”
王主任看了一眼自己最爱的茶具,眼里满是怜惜,“是啊,我之前虽然对徐书记你说了很多假话,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真的是一个爱茶之人。
京市的那个人很聪明,在一次联系的时候,听出来了我喜欢喝茶,后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寄一些茶具和茶叶过来。
这套茶具就是我刚接受汇款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个人送过来的第一颗糖衣炮弹。
如你所说,这套茶具就算是在京市,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好东西,所以他们送给我这个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所以拿到这套茶具之后,我就告诉我自己,不管那些事情我有多好奇,我都不会主动去探究,更不会去问,只要做好那个人想要我做的事情就行了。
可能是看我比较懂事吧,那个人出手也越来越大方,送我的茶叶也从最开始的稍微好一些的茶叶,到现在的明前龙井。
而因为有这个人明里暗里的帮助,我在邮局的工作也比起其他人来说都要顺利许多,烦心的事情几乎没有。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我退休,再把这件事情转交给另一个人,实在是没想到,中间居然会被徐书记你盯上……”
徐远扬冷淡的看着王主任办公室里摆满的贵重物品,“糖衣炮弹听起来甜,收起来确实也很蛊惑人心,但是,它终究也只是一颗炮弹而已。
你们违反相关规定,暗地里帮助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还害的一个工作认真诚恳的年轻人丢了工作,迄今为止不知现状。
你们犯下的错误,早晚都会跟这颗炮弹一起爆炸,这些事情也早晚都会暴露出来,跟我没有关系。”
王主任满脸苦笑的看着徐远扬,“徐书记,你说话真是又冷静又伤人啊!”
徐远扬哼笑一声,“跟你们比起来,我算什么伤人,你刚刚说了这么多,保证都是真话吗?”
王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有讲假话的必要吗?我保证都是真话,相不相信的,就看徐书记你了。”
徐远扬点头,“很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再问你,你帮了那个人几年了?”
王主任没有犹豫,直接答了出来,“七年了。”
“这七年里,你就真的一点儿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现?那个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给你汇款的,应该还是汇款单吧?你有没有备份?”
王主任艰难的爬起来,走到了办公室角落的书柜前,用钥匙打开了一个隐秘的抽屉。
“我没有骗你,自从那个人送了我茶具之后,我就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任何有关这件事情的信息,这也是他信任我的原因。
但是,要说这七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落下,那也是不可能的,这些,就是这些年那个人汇过来的汇款单,写的,确实是我的名字。”
说着,王主任把一小叠纸交到了徐远扬的手里,然后继续说道。
“汇款的地址,不是我们县的邮局,还是市邮局,每个月我去市里开会的时候领回来,然后寻着沈昌根来领海市的另外一笔汇款的时候一起交给他。
我们就这样绕开了我们县的邮局,经过市邮局和我的手,把钱绕了一个弯,重新送到了沈昌根的手里。
不过这段时间有点奇怪,海市那边给沈昌根汇的钱突然没了,每个月沈昌根来领的钱,就只有京市这一笔了。
我本来还想问一下沈昌根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关于这件事情,沾染的越多,其实对我越不好。
对了,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沈昌根来领钱的时候,以往都是早早就来了,今天怎么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