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教室都空了,原本两个小时的课一个小时全散了,有的学生已经讨论今晚去哪里玩了,还有一些学生对刚才的凯特的发言尖刻嘲讽。
片刻后,教室只剩下凯特、艾薇和户。凯特已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有十分钟了,像个被世人抛弃遗忘的雕像一样。
艾薇站起身来,慢慢接近凯特。这里打算安慰他的时候,凯特浑身一颤。然后侧过脸说了句抱歉以后就飞奔出教室了。而他呕心沥血提炼出来的理论也飞洒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走吧。”户拉住愣住艾薇,看着空荡荡的教室,还有就是斑驳碎屑的阳光无情地抢占教室的一隅。
“说的也是,走吧去拜访一下那位赫赫有名的教授吧。”艾薇说着就提着手提箱出去了。
学园不是很大,所以询问几位学生后很快就找到了普莱西院长。艾薇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和之前那老教授一样的声音:“请进吧。”
“不好意思,打搅了。”艾薇进门之后和院长道了个歉。普莱西也拉下眼镜,看了看门前的户和艾薇缓缓地说:“是你们啊,找我有事吗?”
原来普莱西也注意到他们了,这也难怪,走在阶梯教室最后面而且附近都没有人,学校为了教学已经将座位规定好的了,绝不会突然插进两个人,所以两人看起来自然很显眼。
普莱西认真伏在案上写着一些资料,没有抬起头理会他们。艾薇干脆就坐在他面前摘下黑色的瞳孔然后把帽子摘下来,散开盘好的麦黄色长发直视着院长说:“您好院长,鄙人艾薇·米格道斯,米格道斯家族次女。”
户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言不违。原本户已经默许她的行动了,放弃了给她的诸多限制,现在直接把身份爆出来了,那可不是户能容忍的范围。
“你到底想干嘛。”户粗鲁一把将她扯起来,一心想把她拽走。这种事情,只能回到黑马卡指挥部再说了。
“小伙子,且慢。”老院长开口了,只见他洁白的纸张上渗了一大片,原本注重桌面整洁的普莱西很随意地把钢笔扔在了一边,伸手也拉住了艾薇另一边手。
“小伙子,给我们一点时间,求你了。”院长流露出渴求的眼神,被白花花的浓密胡子遮住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有什么很想说出来一样。
户看向了艾薇,艾薇低着头不说话,但一滴血滴了下来,她咬破了嘴唇……殷红的鲜血和朱唇浑然一体,她很不甘心……至少她现在面孔上是这么写着的。
户轻轻放开艾薇的手,艾薇被普莱西重新拉了回来。普莱西特地泡了一壶上好的红茶,给两个人。然后走到窗边把帘子拉上重新坐回来。
红茶梗在水面上不停地打转,因为是早春所以偶尔有几只杜鹃飞到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叫声,现在很静。静到轻轻抬起手,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可以无限放大。
“那个,家父可还好。”院长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他试着问道。
“一切安好。”
“哈……啊,这位是?”院长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户。此时院长也摸不清户的底子,这男人给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刺,有能力威胁到他时他和豪猪一样把刺都竖起来,但他的刺可比豪猪强太多,可以说致命。
“如教授所见,我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在黑马卡控制区里也托他所赐。”艾薇抬起头,有点惨笑着说:“我现在就是黑马卡军的俘虏,一个束手束脚,任人宰割的俘虏。”
“你的状况我也略有耳闻,原本以为黑马卡只是鼓舞士气的媒介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教授托了托眼镜跟凯特推眼镜的样子一模一样。
“事实便是如此,其实普莱西教授我还有一事相求。”艾薇茗了一口茶,长舒一口气柳眉倒竖正视着普莱西:“能麻烦院长把我哥哥的信让我看看吗?”
“嗯,没问题。”院长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交给他,然后感慨地说:“这应该也可以说是苏泰尔的遗物吧。”
艾薇接过信之后很快地投入在里面,这封信不长,只有寥寥十几行,但可以看出苏泰尔在字里行间的困惑以及战栗……和教授说的一样,苏泰尔的理念无论在宫廷中还是平民中都寸步难行,自己率领的新派也只有寥寥几人……全都是抱着分一杯羹的心态走到他身边,或者官职卑微无法挤进其余两个大阵营只能退其次求之,能真正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我已经错过了黎明时刻了……”短短一句话让艾薇浑身为之一颤,这被时间渲染至枯黄的纸在她手上出现了皱褶。她明白那种跌至谷底举目皆是断垣残壁的感觉,而死亡更添一份沉重。
但她强忍着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看到最后:“我的老师,原谅我无法继续走下去,我是您非常愚笨的学生,愚笨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在此拜别老师,顿首……”
最后一个字母的墨晕开了,而且留下一道仿佛不同口径炮弹炸出来的一连串的坑坑洼洼。如此可见当时他的状况有多么绝望……艾薇放下信,微微的抽泣声融化在空气,户不做声色,那份焦急的心也随着她的抽泣声断然散去。
“这傻孩子,这是他毕业这么多年来寄给我的第一封信,也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封信。唉……”老院长歪着头长叹不已。
“如今他时常提起的妹妹都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有建树,他要是知道该多好。”老教授难得露出了笑容,皱巴巴地皱纹跟藤蔓一样趴在他脸上,笑得有点牵强,但像他这种这些年来不曾言笑的人这已经可以拍下照片来纪念一下了。
“我能有什么建树,都被人握在手里呢。”她含着泪笑着抬头看了户一眼。户咽了一口唾沫,移过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这可以说很犯规了!因为没有出现过,才会这么毫无犯备,而且杀伤力极大。泛红的眼圈,顺着脸颊滑落的清晰泪痕,还有极为丰富的神情,这林林总总都在将户作为男人的保护欲一点点撕扯下来。
“在我办公室里,管你什么帝国政府还是黑马卡政权大家都是一杯茶的功夫。”院长笑得更灿烂了,艾薇也跟着笑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眼泪都出来了。”院长脱下眼镜,挤着笑容抹去镜片上的泪珠,然后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你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不会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