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仍在继续,任原如虎,董平如龙,而连横已经杀入了后营,前营崩溃、中军破碎,他所向披靡。
事实上此时此刻,今夜的计划已经完成,但昆仑人的战马在后营,如果没有骑兵协助,只凭斥候营的五百步兵,根本破不了后营防御。
西城外昆仑车师部三万人,由三个万夫长统领,中军拓跋锋已死,左右两营又有任原董平牵制,所以,后营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连横。
离后营不远的矮木林里,五百身穿皮甲、手握长弓的斥候营将士在静静的蛰伏着,任由大雨倾盆而岿然不动。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战马,待我令下,杀入营中,直奔马厩,一旦缴获战马,迅速向城内撤退,身后自有连横、任原和董平将军断后,都听清楚了吗?战马就是今晚我斥候营最大的战功。”
薛映的话在每一个斥候营士兵的心中回响,没有人敢小看这个精干的少年统领,箭术出众,刀法凌厉,潜行、猎杀的技能在整个府卫军无人能出其右。
雨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斥候营的将士们衣甲已经被完全浸透。
高高束起的长发,也紧贴在头皮上,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从地面下升起的冷意,使人瑟瑟发抖。
然而,他们不敢动,他们在等待着那道命令。
“行动!”后营乱起已经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薛映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指,终于下达了命令,斥候营动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没有任何的语言可以如这八个字一般如此贴切的对斥候营进行描述。
在命令下达的同一时间,五百斥候营士兵从潜伏的位置突然暴起,向着昆仑人的后营迅速接近,跑动中外侧士兵开始抽出长箭搭在弓弦之上,内层则弃弓抽刀。
入营之后,外层弓箭手不断的张弓射箭,昆仑人一个接一个闷哼着栽倒在地,内层刀手则手持双刀不断劈向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着的昆仑人,保证不留活口。
整个斥候营井然有序,配合默契,沉默而迅速的清理着拦路的昆仑人,此时后营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连横牵制,马厩附近几乎是空无一人。
巨大的马厩里有上万匹战马,此时正在大雨中不断嘶鸣着,焦躁的踩踏着地面。显然,他们他们预感到了危险。
“好马!”薛映眼前一亮,兴奋的赞叹一声,随即一声大喝:“夺马!”
身后斥候营的士兵,纷纷向着马厩窜去,一时之间整个马厩里人喊马嘶,一片纷乱。
有的人快速翻身上马,紧紧握住了马缰;
有的人试了几次,才堪堪控住烈马;
也有人刚刚坐稳,就被甩到马下,发出一声惨叫。
不得不说,对斥候营来说,这是一次绝佳的骑术考验。
可惜,没有时间了,马厩一乱,上万匹战马的嘶鸣声,几乎可以逼平连横造成的纷乱,昆仑人的军队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防,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撤!”眼见战马已经差不多被控制住了,薛映一声大喝,斥候营的士兵艰难的控制住马匹,突出马厩,向着御奴城的方向狂奔,连带着数千匹空马也紧随其后。
“左帐千夫长塔出,辰国人,你们找死。”就在斥候营冲破后营营门的同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昆仑大汉,挥舞着狼牙棒从斜刺里杀了出来。
“你们先撤,我断后。”薛映一声嘶吼,让过马阵的前锋位置,让斥候营携马先行,他则退到了塔出和斥候营之间。
薛映非常清楚,斥候营不能停,一旦停下,马群就乱了。
而那个昆仑千夫长塔出则更加的愤怒,这帮辰国人,该死,该死。塔出光头上青筋暴起,心中不断的怒骂。
数千战马被夺,如果让左贤王知道了,塔出浑身打了个冷战,他不敢再想下去,随即便一声怒吼:“呀!”
手中狼牙棒已经在提马而出的瞬间,狠狠砸向护着斥候营撤退的薛映。
“咣!”一声金铁交鸣声,尽管在塔出出现的那一刻,薛映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然低估了塔出的力量。
此时他手中单刀弯折,很明显已经无法使用,甚至连马前蹄也在这巨大的力量之下都软了一下,差点没将疾驰中的薛映甩下马去。
狼牙棒的砸击,让薛映的右手在不断颤抖,好在斥候营已经完全越过了营门。
“驾!”薛映不想继续恋战,双腿一夹马腹,和塔出拉开了距离。他今夜的目标只是战马,此时最紧要的是如何顺利的将这数千匹战马带入城中。
可是塔出会甘心吗?
显然不会。
马匹被夺塔出责无旁贷,只有拿下这个辰国将领的人头才能勉强交差。
此时,薛映手中只剩下一把长弓,一支箭,而塔出的追击却越来越近,可两人都是快马疾驰,薛映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箭奏效。
两人一追一逃,陷入了僵持。
“嗖!”一声,薛映手中的长箭终于还是脱手了,然而不幸的是磕在了狼牙棒的边缘,一个拐弯,本该射向胸膛的箭,只射中了塔出的肩膀。
“唉!”薛映叹了口气,继续加快了马速,未能如愿射杀塔出,那就只能逃了。
两人离昆仑营地越来越远,可身后塔出依旧不依不饶,仿佛肩膀上的利箭不存在一样,狼牙棒不断横扫,薛映只能紧握马缰开始左右横跳,以期能躲开塔出的追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薛映的心中杀气越来越盛,他从未被人追的如此狼狈,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反击,杀了塔出,就能安然回到御奴城。
“杀!杀!杀!”身后的塔出越来越狂躁,手中狼牙棒挥舞的更急,而薛映却越来越冷静。
“吁!”就在狼牙棒再一次扫过,突然,薛映一拉马缰,马停了下来,而塔出的马却因为惯性继续向前奔出。
变故来的如此突然,塔出显然没有料到 ,相错而过的瞬间,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个狂躁、一个锐利。
“危险!”这是塔出心中唯一的念头,可是,一切都太快了,他的身体随着狂奔的马匹继续向前,他的后背留给了薛映。
而薛映在这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右脚在马背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塔出的马背上。
手中长弓套住塔出的脖子,然后从马后跳出,手则是狠狠一拉,马匹急奔向前,而薛映向后,弓弦如一把利刃切开了塔出的喉管,切断了塔出的头颅。
马依然在向前奔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仅仅只是刹那间,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身而过,便已经成了一具无头死尸,血从塔出脖颈处的断口井喷而出。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别说是塔出,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有更好的反应。
薛映这个猎户出身的少年,在这一刻,展现了一个猎人最顶尖的猎杀之术。
“哼!”看着远去的骏马,薛映冷哼一声,再次上马,向着斥候营的方向追去,马头挂着塔出的首级,手中是那把染血的长弓。
“啪!”终于在一阵疾驰之后,塔出的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红色的血在雨水中不断的流淌,既像此刻昆仑营地流淌的血河,也像隋唐眼前汇聚成塔的沙漏。
“大人,昆仑大营已经乱了。”
郭振略带兴奋的声音从隋唐身后传来,昆仑大营里鼎沸的喊杀声已经透过了重重雨幕,即便是相隔十里的城头都隐约可以听到。
听的出来,郭振的话里有一丝羡慕,他们三兄弟此时正一手握盾、一手持斧,都是跃跃欲试,恨不得在昆仑大营里厮杀的那个人是自己。
隋唐看了一眼快要见底的沙漏,又将头转向了城外,身子却始终坐着未动,只是他紧蹙的眉头暴露了自己的担忧,他远没有外在看起来的那般镇定。
四百对三万,其中凶险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