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会跟着这传承数千年的六大部门一样,有朝一日,只要他江小龙、江大帅在皇上他老人家的面前,嘴皮子那么稍微一动,咱这衙门也就都跟着烟消云散了呢?
有谁敢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要说是外面那些等着贿赂他曾毓籓的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曾毓籓他自己本人,也从内心的深处感受到了深深的忧虑。
江小龙搞的这么一出也太特么吓人了吧?
你说他裁撤完了六大部以后还会干什么?
如果从务实的角度来讲的话,那么,就连我这个内阁……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过两天他会不会冒出什么新的说法,又挥刀裁撤了内阁?——虽然这已经是朝廷的最高行政机关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这些穿越者们的脑子里的各种奇思怪想还少了么?
这个忧虑挥之不去,所以你说,他曾老大人在这么想过了之后,他老人家还会有什么心思去见外面那些排着队等着贿赂他的官员们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要火烧屁股了好么?
装病了数日,也苦思了数日,曾毓籓终于下决心,派人去将大皇子多伦羲贵给请了来。
多伦羲贵一进门就笑了出来,说道:“我说曾老爷子啊,前些天听说您老人家病了,我还不怎么信。现在一看,还真是,几日不见,竟然憔悴、清减了许多。”
曾毓籓没有搭理他的打趣,而是对厅中那巨大的木沙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来说话。管家动作飞快而又轻柔地奉上了茶。
两个人悠悠品了茶,曾毓籓便说道:“前几日皇上问起了诸葛浩云的情况。老朽据实禀报,说这个诸葛老兄呢,兢兢业业,勤恳努力,确实是个忠臣……”
多伦羲贵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客套和铺垫就免了,您就直接说那个‘但是……’吧。”
曾毓籓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但是呢,他毕竟在皇家军统学院进修过一年不到的时间,所学的科目中有几门也只是将将合格——只怕还是人家照顾他才给的合格成绩。相对于那些数不胜数、成绩优异的诸多年轻才俊们来说,他的本事就显得有些相当的有限了。”
“只不过他是这所学校第一批结业的学员当中,资格最老的一位。当时适逢情况紧急,新成立的这个局的工作又是一个非培训难以胜任的,一时间也只有抓他来,暂代了这个局一段的时间。如今天下太平了,这个职位如此重要,还是需要一位年轻有能力的人来打理才行。”
“那父皇怎么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皇上就问我啦,依你看,大皇子怎么样?”
“我就回答说:老朽看过他在学校的成绩,门门优异,是个天才。再加上他自幼便喜欢打理这方面的诸项事宜,将来必是皇上的一大助力啊。如今这穿越者的势力颇有壮大之势,留些制衡的手段,也是必须的。咱们不能指望着这穿越者永无非分之想啊,对不对?”
多伦羲贵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曾毓籓抚着茶杯、满是老人斑和褶皱的手背,说道:“有劳了!你今天晚上特意把我叫过来,是想要个什么回报啊?……”
曾毓籓扬起花白的扫帚眉,微笑着说道:“回报不敢当。皇子这么一说,倒显得老朽太落俗了……只是老朽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眼下这穿越者势盛,大有独揽乾坤之势……”
多伦羲贵笑着打断他说道:“你是在担心你自己了吧……”
曾毓籓叹了口气说道:“老朽个人的荣辱算不了什么。但是老朽自衬,这一身的学识和经验还是能为朝廷再效力个几年的……”
多伦羲贵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但有些事还是要看机会的。告辞了!”
眼下的京城,就连曾毓籓这位居内阁首辅的大人物,都在顾虑的这种事情,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京都里的官员们是如何的难受,如何的如坐针毡的了。
而这些官员之中最难受的,恐怕就是顺天府的府尹孙明德大人了。
他是天京城中的行政长官,这次裁撤六部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可保不准,现在没事不等于将来就保险,恐怕用不了多久,还是会要冲击到他的地位的。
这个猜想不是无缘无故的。以他的逻辑,首先第一件让他感到寝食难安的事情就是,他对自己前些日子在天一居,冒犯了江小龙等一众穿越者这件事而深感后悔莫及——您想那江小龙是何等的人物啊,那大皇子又是何等的人物啊?
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冲突,那才叫做神仙打架呢。像他孙明德这种级别的人物,若是在寻常百姓的面前还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如果是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的话,那就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可是偏偏要命的是,就在当时这两个大人物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这个小小的角色却偏偏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懵里懵懂地、而且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皇子的那一边。
事后他暗想——这种事情也是你能掺和的?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是有罪的好吗?
现如今,江小龙大刀阔斧、毫不留情地一下子就裁撤了六大部,而所有的尚书们却都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把他们都给轻松自如地给裁了,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么接下来呢?他江大人若是想找个借口换掉我孙明德孙某人,那还不是上嘴皮子跟下嘴皮子这么轻轻一碰的事情啊?这还需要费什么事吗?
那既然如此,那他孙明德的仕途不就是已经到头了么?
所以,他最后的下场可能就会落得个什么都不是了。
一辈子的风光,到头来最终沦为一个不名一文的老百姓?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结局。
可是眼下这局势,又有谁又能救得了他孙明德的呢?
总督范向杰是不可能的了。驻外的武将跟京城中的官员有勾结,这本就是朝廷的大忌。
再说他范向杰那级别也不够看。他不过是从一品的官员而已。从一品,在外人眼里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的角色了,但是在人江小龙的眼里,估计啥都不是。
皇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想巴结都未必能找到着门路呢,上次去天一居请皇子吃饭,那也是花费了很多的心机,想了许多的办法,最后才能把他老人家给请动赏脸去吃个饭的,结果倒好,不仅饭没能吃得成,还被不期而至的江大人给狠狠地打了一回脸。
本以为有皇子在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怎么样?结果倒好!人皇子一看到是江小龙大人在那里吃饭,还不是立马转身就走了。他能为我说句话吗?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好吗……
至于皇上。皇上平时对他孙明德本人倒还是非常欣赏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让皇上在江小龙和他孙明德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用屁股想都会想得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小江大人只要说一句话,皇上就会立刻忘了那个孙明德到底是特么的谁了。
这样想着,他孙明德的心情就越来越晦暗而绝望。他心里反复念叨的就只有这么两句话:江大人想要将他孙明德打落凡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甚至他可能都不用开口——而他孙明德又好死不死地得罪过这位小江大人……
除夕之夜的家族团圆饭中,孙明德懒得说什么话,在亲戚儿孙满堂的筵席上,他默默地喝了很多的酒。然后他就遣开了所有的人,在自己的书房中翻出了一把祖传的利刃。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摸索着,用颤抖的手毅然决然地割开了自己左腕上的动脉……
孙明德的自杀震动了整个朝堂,连皇上都感到震惊莫名。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老人家甚至大发了一通脾气。
冷静下来以后,他开始在想:“这件事是不是跟江小龙提出的裁撤六大部有关系?”
“如果说真有关系的话,那么江小龙的改革计划是不是引起的动静太大了?”
“如果是江小龙的问题的话,那么他的那些所谓的改革计划是不是真的就有问题?”
带着这些疑问,他首先就咨询了身边比较信得过的幕僚廖诚德。
廖诚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依小人的愚见看来:这裁撤六大部门的事情与孙大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以小人的了解,他平时并不怎么热衷于结党营私,跟六大部的官吏们几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他的自杀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皇上又紧急召见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江小龙江大人。
江小龙直接给了他一个简洁的回答,说:“陛下!任何体制上的变动,总是会牵涉到某一些人的既得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