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见如此宝相庄严的出家人,朱云篷羞於适才所行之事,本想一走了之,但看他一身僧袍已被雨水淋湿,街上行人也都自顾自的躲雨,毫无相助之意,顿生恻隐,向邻家商店买了一把伞,悄悄撑开了伞,蹑手蹑脚的将其卡在行道树的枝干上。
深怕惊动树下僧陀,好在当下已无人经过,不然还以为他想偷出家人化缘的钱财。
见僧人闭着双眼,犹如老僧入定,如入无我之境,朱云篷稍稍放下心来,转身悄声离开,却听背後一声:「谢施主送伞,小僧钵中有钱,施主尽管拿去,就当买伞的钱。」
朱云篷闻言一惊,原来他早就察觉周围情况,连钵中化了多少缘都知道。心虚羞赧:「钱就没关系了,只是已经下雨了,师父不考虑找个地方躲雨吗?」
青年僧人仍闭着双眼,嘴角微微一笑:「天为篷,地为席,天地之间即是你我,你我即是因果,也是有缘,不如小僧回赠施主一句话吧……」
「前世因,今生果,前世不欠,今生不见,情留何喜?债还何悲?」
朱云篷本以为又是个江湖骗子,但听他所言,蓦然一震,此语似暗合他所遇。七年之痛,不过债清事了,又有何喜?又有何悲?
朱云篷想问他怎麽知道,又觉此问不伦不类,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不过听他此言,确实心态回稳,抽出数千币钞,放入钵中。
手至中途,却见年轻僧人合十的手伸来按在他的手腕之上,此着轻柔如风,似慢实快,明明已见他伸手按来,想避却避不过去,被他单掌搭住手腕。
却见僧人终於睁眼,缓缓说道:「施主,你给的太多了……」
慈悲的眼神透着如父的疼惜不忍,善意的举动充满如友的理解宽慰,所言似不是钱,而是他付出的感情……
朱云篷只觉一阵温暖,微笑道:「就像师父说的,这也是因果!」
年轻僧人为之一愣,随即露出释然微笑,伸回执着的手,重回合十,口宣禅号称谢:「无迷弗陀!」
朱云篷亦合十还礼,道:「我叫朱云篷,请问师父法号?」
「小僧俗姓姜,法名玄藏,我的修行浅薄,还敢乱给人开示,希望朱施主别介意……让你站在雨中听我废话,喝点暖暖身子吧……」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随身酒壶,仰头先乾为敬,让朱云篷看笑傻眼,见一名出家人都破戒喝酒,顿将羞赧情怀抛诸脑後,接过酒壶,笑敬一口。
两人一来一往,顿觉轻松不少,朱云篷笑道:「这是酒肉穿肠过,真如心中留吗?」
「能说这句话的都是能跟魔共处,而不被魔控制的人,我不敢讲,但光这一点点,我还能控制得住……我相信朱施主也控制得住……」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壶。
忽听轰隆一声雷鸣,雨势渐大,两人心照不宣,彼此一个点头,朱云篷小跑躲雨而去,有缘哪怕不再相见。
姜玄藏看着钵中的钞票,忽然悠悠一叹:「拿了这麽多,总得帮人消点灾吧……」就见他身子猛然纵起,化成一道黑影,窜往旅店旁的暗巷。
合十身前的单掌接连圈转,刹那间夺下一支通讯器,上头还停留在摄影功能的介面,想来是个跟踪偷拍的徵信狗仔在旅店旁「开工」。
巷内偷拍者不料他速度如此之快,一个不注意吃饭的家伙便落入人手,恼羞之下,抽出甩棍,便要夺回财路。
但见姜玄藏收器入怀,换拿酒壶,仰头一饮,道:「善恶一念间,陀魔本一体,遇陀我是陀,但遇魔……我更魔!」单掌一撮,随即巷内响起一声惨叫……
过了不久,姜玄藏缓步走出,掏出通讯器一看,上头清清楚楚显示朱云篷的身影。不禁喃喃自言:「朱施主是名人吗……不然拍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