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
安陵容在做女红。
“小主,惠贵人这身孕还早,您倒先绣上这肚兜了。”宝鹃替她掌扇,笑着说道。
安陵容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孩子长得快。我先绣完这个,若是眉姐姐喜欢,我再多做几个。”
“要么说咱们小主就是心细呢!恐怕惠贵人自己个儿,都没想这么周到呢!奴才瞧惠贵人腹中龙胎可是有福咯!”康禄海又开始了他的“夸夸”其谈,“奴才倒听过,说孩子衣裳用的布料细。可现下惠贵人的孩子尚未出世,奴才瞧着小主选的花色图案也是男女皆相宜的,这份心思,哪里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呢!”
“小主这话说的,就跟生养过似的!”宝鹃笑着打趣。说完,她才惊觉自己失言了,立马低垂眉眼,讪讪闭上了嘴。
安陵容抿了抿唇,这才有些伤感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往。她母亲不得宠,常给姨娘的孩子做这个那个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不知母亲如今怎么样……”
“小主进宫,夫人必定面上有光。”宝鹃安慰了一句,又向她请罪。
安陵容扶起了她,“我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答应,先前又……皇上许是都不记得我是谁。不到这条龙飞的时候,它乖乖待着就是了。”
“奴才瞧,小主这女红,简直就像仙法似的,瞧这龙,一眨眼的工夫就能飞上天咯!”康禄海到底还是口齿伶俐,八面玲珑。
来延禧宫伺候没多久,他便早就摸清了这位主子的心性。
若是从前,他自然也瞧不上这么一位出身卑微的答应的。但现在,他也是别无选择了,倒不如一心跟着这位,好好扶持她。何况,他这些日子也瞧了,这位竟还是个有些本事的,保不齐还真能博个好出路呢!
康禄海这话正应了安陵容的话中之意,加上他那耍宝似的模样,一下子将她给逗乐了。
“小主是处处惦记着惠贵人,可她却都不肯提携您一二,反倒是找了那位没心没肺的淳常在去。”宝鹃见自家小主听了康禄海的话很受用的样子,有些不愉快。再一想他的身份来历,便故意说道。
闻言,安陵容笑容又敛了敛。
当日的话,虽能哄得过富察贵人她们,却骗不过她自己的心。
“终归,淳常在更讨人喜欢,家世又远在我之上……”
康禄海见她情绪又低迷下来,忍不住白了宝鹃一眼。
这扫兴的玩意儿!啥也不懂,就在这儿瞎说!
“你先退下吧。”康禄海到底是宫里老人,指使宝鹃还是行的。
宝鹃看了眼安陵容,见对方点头,心中稍有些不忿,但还是出去了。
“淳常在去了又能如何?又不能侍寝,她年纪轻,五官都还没长开呢!奴才先前就听见几次淳常在哭闹着要去圆明园玩儿呢,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可这声儿大,却也不利于惠贵人养胎呀!”
等宝鹃离去,康禄海偏心地说着,甚至不惜贬低起了淳常在。总归宗旨就一条,让他家小主能放宽心。
“小主不也还在学昆曲儿吗?奴才在宫里这么些年,见识的也多了!您要信得过,听奴才一句劝——积蓄本事,静待来日,这才是正理儿!”
康禄海引导着,又给她举例道,“小主可见过引弓射箭?这弓弦啊,得拉到一定程度,对准了角度,才能正中靶心呢!”
听了他这番话,安陵容又觉得受到了鼓舞。
康禄海见她眼中有了光亮,算是瞧见自己将来好日子的曙光了。
他乘胜追击道,“小主既觉得自己家世不够出色,何不凭着恩宠博个前程呢?来日小主若能得宠生子,安大人的地位官职也可水涨船高!”
“你怎可口出狂言?”安陵容虽说听得心潮澎湃,却也实在有些惶恐,虽然殿内无旁人,她还是慌忙拦住他的话柄。
康禄海知道这话有些过头,不该这么大剌剌说出来,更是不符合他一贯谨小慎微、世故圆滑的处事方式。可他却瞧得出来,这位小主她有野心,缺的就恰恰是这一份直白的蛊惑!
“奴才跟您交了底儿,这是奴才的心里话!历朝历代,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奴才定当拼尽全力效忠小主,小主也切莫再妄自菲薄,咱们主仆齐心协力往一块儿使劲,就什么都不必怕的!”康禄海干脆跪下,坦言道。
他也在宫里头活了这么些年,却不想是一路霉运当头,每况愈下……唯一跟在莞常在跟前的那一次翻身的机会,他却是押错了宝!
从启祥宫被赶到敬事房那次,便真算是倒霉透顶了。他当时就告诉自己:眼下是最低谷的时候,今后便都是往上走了!
这回,他便也算是豁出去了。大半辈子沉浮,习惯了赌输,他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怕再失去什么了!
安陵容定定看着他,有些愕然和动容。
他当日受丽嫔牵连,被遣回敬事房,再难也好过来伺候她这个被皇上嫌弃和遗忘的小主。
她原本觉得这是背弃过甄嬛的奴才,便就是给了她,她也不敢放下心用。何况,她真是恨极了别人不要的东西,却丢给了她……拿她当什么人!
但她是知晓的,这康禄海却是不曾对甄嬛如此交心的!这说明他是真的更看好她的前程,才肯这般俯首称臣,交付忠心。
既然他这般艰辛,而她也百般不易,或许这就是命运注定成就他们的主仆缘分了!
“好,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