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城往南,有一座天凝山,山上有汤泉,山下有庄园。
富户们引汤泉而下,冬日里庄园里热气腾腾,花草繁盛,算是一奇景。
入夜之后,马车出了南城门,径直往天凝山而去。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姬南初睡了一路,当被姬玉叫醒时,一脸茫然。
姬玉轻笑出声,拿了斗篷替她穿上:“已经到了庄子了。”
商非晚已经立在马车旁了,姬南初扶着姬玉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面前的牌匾,青朴院。
门口已经立了四位仆妇,冲着她一礼:“见过三小姐!”
“这身子不争气,日后就叨扰诸位了。”姬南初笑得和善。
姬玉上前送上了几个钱袋子,这庄园是商家的,用银钱开路总是没有错的,果然,收了钱袋子之后,仆妇们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情真意切。
青朴院并不奢华,入了院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脚下一条鹅卵石路直通院落,院子也简单的很,也就一间正厅,两间厢房。
入了院子,姬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院子不仅简陋,而且逼仄,这次,随行的仆人护卫也有五十人,根本住不开。
“三小姐住在此处,不远处还有一排茅舍,其他人就住到那里去。”商非晚上前一步,解释道:“虽然不甚便利,倒也住得下。”
姬南初倒是没有嫌弃,四下瞧了瞧,只觉得此间与外面更温暖湿润,鼻尖还有浓厚的硫磺味:“赢至,你安排好随行的护卫,姬玉,院子里安排人值守。”
“是!”
姬玉和赢至立刻便忙碌了起来,就连商非晚也忙前忙后,向姬玉介绍院落的布局,原来在这厢房的耳房就有一方热汤池子,这样泡汤倒是便利,姬玉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卧房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里的值守布防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姬玉伺候姬南初入了热汤池子,池子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车马的劳顿似乎瞬间就消解了。
姬南初靠在软枕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确实舒服啊。”
姬玉轻笑:“我们府上在天凝山本来也有宅子的,前些年大公子为了筹措军费,卖了好几处宅子,否则小姐就能去我们府上的宅子里泡热汤了。”
“无妨,我倒觉得商府的这宅子简单明了,不似那些豪户,每日进进出出都要半个时辰。”姬南初四肢百骸都舒服极了,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不一会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姬玉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一刻钟之后招了仆妇进来,帮姬南初擦拭穿衣,一直送到卧房里,她都没有醒。
已经接近子时了,商非晚还在正厅守着,姬玉安置好姬南初,往正厅而去:“商公子,小姐已经睡下了。”
商非晚看了看一旁的沙漏,的确是有些晚了,本来他是要给她请脉的,这样才能确定明天的药方,既然人已经睡着了,他也不便入内室,只能起身:“那我明日一早再来请脉。”
姬玉点了点头:“好,我看小姐泡了热汤之后,睡得的确比以前沉一些了。”
商非晚一身青色长衫立在烛火之下:“热汤能祛风通络,解乏助眠,明日我再来。”
姬玉把他送了出去,院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翌日清晨,姬南初是被狗吠声吵醒了,她起身下床,姬玉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刚刚那只大黄狗在追鸟,我就担心会吵到您。”
天光已经亮了,觉醒之后,姬南初感觉神清气爽,起身更衣:“也该醒了。”
姬玉一边帮她梳洗,一边说道:“一早上,商公子已经来了好几次,见您还睡着,也不让我们叫,说是睡觉最养人。”
待梳洗完毕,姬南初抬步出了院子,此时,朝阳刚刚探出了半个脑袋,昨夜黑漆漆的庄园此时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阳光穿透雾气,入目的竟然是一大片药田,此时,商非晚正挽起裤腿衣袖在药田里忙活,看到她们过来,他起身与旁边的仆妇们说了几句话,这才朝她们走来。
姬南初深呼吸了两口,空气中蔓延着充足的水汽,着实是一处修养的圣地。
“三小姐!”商非晚手上脚上都沾了泥土,有些尴尬地一揖:“待我更衣之后再来为三小姐请脉。”
姬南初点了点头:“好,你先忙,我转一转。”
商非晚这才往那一排茅舍走去,他也住在那里。
上十陇药田,上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前世,姬南初也有所涉猎,所以也知道一些。
清晨、阳光、薄雾、狗吠,倒是难得的一幅美景。
不一会,商非晚匆匆而来,他们折返到院子里。
请脉之后,商非晚就去开方,姬南初就继续闲暇无趣的休养。
真正是山中不知岁月,待姬南初再次见到姜维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姜维对这座青朴院甚是不满,但是眼见着姬南初的气色的确好了一些,便说道:“这次的雪下的凶猛,娘亲的意思是,你住到天气转热了再回去,而且城中一直在备战,虽说已经拿下了临泽,但是虞皎已经逼近,若是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意外,赢至会直接送你前往皋兰。”
南伯侯虞皎一路招兵买马朝平凉挥兵,声势浩大,誓有不咬下平凉一块肉不罢休的气势。即便如今平凉上下一心拿下了临泽,姜维也心有不安。因为雪灾,百姓们流离失所,这次的雪又已经下了十日了,探子来报,虞皎已经一路集结了十万兵力,而且还在不断壮大。
“若是平凉守不住,皋兰也守不住。”姬南初眉头微皱:“雪灾之下,难有活路,现在,所有人都把天狱之地当作一块肥肉,咬下一块是一块。人都已经没有活路了,自然没有那些避讳。”
姜维真是为此忧心:“不仅是虞皎,其他的各路诸侯也蠢蠢欲动,此战,危矣。”
姬南初犹豫了半晌,神色复杂,半晌坐到桌边提笔落墨。
姜维不明所以,探身而望:“天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