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程淼在二楼拐角便听见会客厅休息室里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无须半分犹豫就能确定是谁,萧长明的声音也在其中,显得格外谨慎无措。
……
程淼唇角一翘,故意坏心眼儿地躲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直到萧长明被自家小姑的热情招呼得独木难支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推门而入。
一进门,休息室内便猛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萧长明一副得救了样子,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程淼憋笑,看向他左边那光彩照人的女人,道了一句,“小姑。”
“诶!”
程华蓉笑脸盈盈地站起来,向她走来,她身上挂满了各种复古华美的装饰,一动起来便叮当作响。
看上去繁重复杂,让人眼花缭乱,但放在她身上却十分合适且自洽,非但不显得沉重,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她的手上也戴上了各色形制特别的中古戒指,抓着程淼的手腕,略微有些硌。
程淼同她叙旧一番,这才知道小姑早在两个月前就从荒原区回来了,在她们讨论洪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下来和自己的客人们聊起来了。
当然,只是重点关注了一下萧长明。
程淼当然知道这个重点关注是什么意思,她哈哈笑着,见程华蓉还想继续和萧长明深入交流下去,连忙打着哈哈把她带离了休息室。
开玩笑,虽然小姑一看见长得帅的就走不动道,到现在也潇洒一人行。
但不论怎么说,萧长明也只是外表年轻,实际年龄比自己师傅还大!
一番好说歹说才脱身回来,程淼也深呼口气,然后看着满室的人,无奈道:“所以你们还是跟我回城里吧,否则接下来一个月要面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这台阶一扔出来,众人忙不迭地点起了头来,尤其是萧长明,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而且庄园也参观过了,再留在这里,他们也不方便。
毕竟在泉水村随意惯了,现在还要时刻注意着不能随意暴露自身灵修的身份。
于是借着父亲和二叔谈话这间隙,程淼便带着一众人往城里去了,将师傅送回蒋家,又安顿下其他人,时间也到了傍晚。
程淼还没来得及休息,电话便响起,她一看上面的名字,便哎呦一声站起来,开始在衣柜里找起衣服来。
接通后,电话对面顿时响起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程淼!老地方快来!给你接风洗尘,你这家伙还玩起失踪来了?”
“小祖宗,我明天还有事呢,少备点酒行吗。”
程淼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让对面那人嘚瑟起来,同她斗起嘴来了。
挂断电话,程淼衣服也换好了,一袭黑色长裙勾勒出玲珑躯体,墨发披散至腰间,一张脸未施粉黛,却因为那双如狐眼眸平添几分妩媚。
她拿上轻薄的外衫推门离开,正撞上萧长明,满意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惊艳。
……
默言门口,
程淼脸色有些不爽地从车上下来,001的堵车情况真是让她一辈子也习惯不了。
熟门熟路地从夜总会隐藏通道进去,这是一家业内很出名的夜总会,基本只招待达官显贵,私密性很强。
也是众多如程淼这般豪绅n代们选择聚会的不二场所,这次是她自小的玩伴沈青酒为她办的接风宴,以对方的消息灵通程度,大半天的时间足够她凑人了。
因此她一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满眼的彩带纸条,“欢迎回来!”
以及一个猛扑上来的彩色娇小人影,声音同她的身形一样略显幼态。
“你个没良心的!说好的大学毕业就回来,结果我怎么听说你跑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去了!!”
“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程淼险些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拍拍少女的背,“小酒,小祖宗,您先下来吧,我小命都要没了!”
沈青酒又在她身上赖了好一会儿,丝毫不在意包间内其他人揶揄的目光,然后才骂骂咧咧地放开程淼。
但这还没完,深知自己这位闺蜜的脾气,程淼没脾气地一点头,从桌上开了瓶酒,自罚三杯。
然后才举着杯口朝下的酒杯道:“满意了?”
她这干脆的行动,顿时让其他四个看好戏的家伙拍手叫绝,沈青酒也收起了气鼓鼓的样子。
接风宴加上程淼也才不过六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沈青酒是除了程淼外唯一的女孩,同她的感情也最为深厚。
其中也只有程淼大学时为了更自由地发展和锻炼自己,选择了去018市,其他人都留在了001。
算起来,这还是四年来,程淼第一次在非过年期间回来,也不怪沈青酒生气了。
程淼简单讲了讲自己在泉水村的生活,抹去了灵修的部分,很快便囫囵盖过,几人又回到了过去闲聊喝酒的模式里。
气氛一片祥和的时候,包厢门却被突然敲响。
内部众人俱是一愣,目光纷纷落到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沈青酒身上,异口同声道:“你还约了其他人?”
“没有啊!”
沈青酒一脸无语地叫道,起身开门,一个经理打扮的人手里端着个盖着绒布的托盘送了进来。
“沈小姐您好,这是一位名叫洪胤的贵宾送给程小姐的礼物。”
顿时,十来道目光又转向了程淼,她喝止住了正欲接过托盘的沈青酒,自己过去接过了托盘,看着来人的双眼问道:
“他现在还在默言吗?”
“在的。”
“哪个包厢?”
“月亭。”
得到了答案,程淼便挥挥手将人打发出去了。
她低下头观察起手里的事物,托盘很轻,绒布下的东西也很小很薄,没有灵气波动散发出来。
此时,好奇的好友们已经都凑了过来,几个脑袋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个洪胤是谁啊?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嘶,我倒有点耳熟,可能是最近哪个新崛起的公司老板吧。”
“听淼淼怎么说吧。”
程淼敛眉道:“我认识,是个危险人物,你们之后若是在任何地方见到他,都小心点。”
说完,她便一下掀开绒布,绒布下的事物引起一阵惊呼,随即众人的目光从好奇变作了调侃。
沈青酒更是阴阳怪气道:“哎呦~这是谁啊,敢向我们淼淼求婚哩~”
“你说的小心,不会是让我们小心不要接近你的未来老公吧~”
程淼黑着脸盯着托盘里那枚钻戒,嘴角一抽,眼看着一帮损友越说越离谱,程淼连忙打断他们,眼神不善。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群人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她抓起那枚戒指,推门便走,撂下一句,“别跟过来,我之前的话没说笑。”
语气中的严肃顿时让众人止步,互相对视一番,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
“洪先生,我不认为和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步入婚姻的坟墓是一件理智的事,您的行为让我对接下来的合作很没有信心啊。”
月亭内空旷寂静,唯有洪胤一个人,身穿那身与程淼初见时的白色西装,在黑暗中,旋转着拇指上那枚玉戒。
程淼的到来,将灯光,声音一并侵入这片死寂的空间内。
她将钻戒往洪胤的方向一抛,璀璨的钻石在半空中划过抛物线,最终落在了洪胤脚边的地毯上,在场两人却无一人为它分出心神。
洪胤抬眸,褐色双眸中倒映出程淼的身影,他弯了弯眼睛,却只让程淼感到一阵冰凉,其中没有半分笑意。
“我还以为程小姐忘记了同我的约会呢,但如今见到您,才知道您非但没有忘记,还十分重视,真让我受宠若惊。”
“洪先生看样子确实很少参加宴席聚会,您未来可以多参与一些,以提高您的眼界。”
“哈哈哈……程小姐是在说我,上不得台面吗?”
“我有吗?”程淼坐在他对面,歪了歪头。
“不过您说的是,我不过是洪家一个私生子罢了,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眼界确实不如您这般卓越。那么这般高贵如您,是怎么想通了要和我合作呢?”
“大概是陈居合口中的龙宫对我有些吸引力吧,商人逐利,他的话激起了我的兴趣。况且,对未知的好奇是人类探索的第一驱动力。”
洪胤猛地笑出来,他两手交叉着,目光探寻地扫过程淼的身体,竟隐隐有几分恼怒,“这就是你放弃继承人的地位,选择灵修的理由?”
“你偏题了。”程淼表情冷淡。
“呵呵……好,那就说回龙宫,开启龙宫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龙鳞,二是陈家血脉后人。两个月前我想与你合作,共享成果,不过现在……如你所见,我已经找到陈家后人,而龙鳞……找到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洪胤向后倒去,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中,一副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程淼的模样。
程淼若是能被这点儿伎俩唬住,那她就真要回家向父亲讨罚了,她悠悠一笑,“看来洪先生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了。
“可据我所知,那位陈居忆先生,可不是两个月前才找到的,我们的合作一开始便与陈家后人无关吧。
“况且龙鳞就在我家后院,而泉水村可到处都是陈家人,您猜是谁能先一步找到呢?”
洪胤摇摇头,嗤笑道:“程小姐,龙鳞,可不止一块啊。”
“不止一块?”程淼神色一滞,很快恢复过来。
“但恐怕最容易得手的还是在泉水村吧。”
“现在有了您,就不是最简单的了。”
“我可以让它变得简单。”
程淼一手撑着脑袋,慢条斯理道:“我想你也清楚,我不过是对龙宫感到好奇罢了,至于内部的金银财宝,届时我可以分文不取,如何?”
“程小姐未免太过自大了。”
“我不配吗?”
“……”洪胤眯了眯眼,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若是其中不止金银珍宝呢?你还能有如今这样的口气吗?”
程淼摹地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包厢中,“你觉得我没有考虑到这些吗?若我要开宗立派,这些资源对我来说自然难以割舍,可我不过是个散修罢了。
“我今日来此,也不过是希望在你我真正成为敌人之前,能够寻求一个化解矛盾的方法,可既然洪先生合作的意愿不太强烈,我还是先行告辞了。
“只是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轻松放过你派来的人了。”
说着,程淼表情遗憾地站了起来,眼神略过洪胤的脸庞,精心修建过的胡子隐藏了他的些许表情,褐色眼眸亦没有半分波动。
可她知道,这个男人正在动摇,那正被他无意识地把玩着的扳指便是证明。
“告辞。”
她推门离开,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愉悦的旋律,带走了包厢内的一切光芒与声响。
随着黑暗一并归来的还有死一样的寂静,唯有一点暗红的火星在半空中颤动着。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洪胤才缓缓闭上眼睛,微不可查的自语在包厢内回荡。
“还有哪里,疏漏了?”
……
另一边,程淼心情还算不错,但一回来就接受到了来自发小闺蜜们狂轰滥炸式的“审问”。筚趣阁
她一边在枪林弹雨中求生,一边简单把第一次见到洪胤时的景象简单讲了讲,又提醒了他们一些有关洪家的事。
能和程淼玩得好的人,家世都是古泷区里仅次于程家一档的家族,除了沈青酒,要么是内定的继承人,要么是有力竞争者,脑瓜子都不差。
不需要程淼多说,自然就明白洪家的入侵能将古泷区这片平静的池水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接风宴也玩得差不多了,众人也立马转头各自回家准备起来,唯有沈青酒还有些不舍地留了下来。
“他这么危险,那他送你那枚戒指是想干什么?淼淼你不会被他盯上了吧……”
程淼喉头一哽,抬手便捏了捏沈青酒的双颊,“别想了,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些另外的事情要和他接触。”
“……你别骗我哦,你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回来了,都是我们去找你,每次你还都忙得不行……”沈青酒说着说着,眼泪便不自觉地盈满了,看得程淼一阵慌张,手忙脚乱地抽出纸来给她擦眼泪。
沈青酒一头扎进了程淼怀里,抽着鼻子,“我不是……不是埋怨你,只是我本来以为你马上就可以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可是你突然间就变得好陌生。”
“我只是害怕要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