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林静好整颗头都炸了,连渣渣都不剩。
看见林牧父亲的时候,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
她凛着神色,轻咬着唇,没说话。
但是戒备的姿态一摆出来,林静好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自我暴露,明明她现在还乔装着,除了没有肚子,其他不管哪点,都看不出来她原本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就镇定下来了。
当先撇开视线,她抓起抱枕,稍微掐着点嗓子变换一个嗓音向林父说道:“不,不好意思,我是被撞进来的。”
说着她就想走,却听到林父的一声冷笑。
其实林静好心里是没有底的,对方那么精明,可能一开始就识破她了。
再者,她都已经站在了林牧的病床边,实在没有什么特别能圆过去的借口。
而且刚才林父开门的那一瞬间,林静好可是在往肚子里塞枕头啊。
“林小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想来,你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阴阴凉凉的语气,林父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
林静好咬牙盯着他,觉得再装下去未免有些可笑,就取下了眼镜。
“我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不可以吗?”
“呵,可以是可以,不过弄这么一大波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虽然确实有些过分,可是不这样,她哪里见得了林牧。
见林静好没回答,林父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像。”
“什么不像?”
不知道林父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林静好更加警惕起来。
她稍微往床边靠一靠,直至碰到床沿才停下动作,本能地在向林牧寻求着庇护。
她这个小动作,林父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又阴鸷地笑起来,幽幽说道:“怎么,到这种时候,还想让牧儿为你做什么吗?”
林静好咬了咬牙,没说话。
她现在不知道林父究竟想要干嘛,只能谨言慎行。
不过对刚才林父所说,林静好还是很在意。
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一味被压制并不是林静好的作风。
她索性就挺直腰杆,直接问对方:“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对方是长辈,她的修养让她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你父亲可比你聪明多了,不会随随便便就做出自投罗网的事情。”
闻言,林静好眉间锁得更紧,林父已经把他的意图说出来了。
“你别乱来,这里是医院。”
“你还知道是医院?”
被林父一句话怼得瞬间沉默,林静好手心开始出汗。
缓了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句话,您应该问问您自己。”
她指的自然是封锁病房区这件事,以及扣押医生这件事,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做到这种份儿上,未免有些太过了。
然而林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始终和林静好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在门口徘徊,很巧妙地将林静好所有去路都截断。
“既然你今天来到这,就别想走了,等着你那个倒霉老爹来寻你吧!”
说着林父就要上前,林静好神经绷得更紧起来,她下意识再往后退,但此时已经抵在床沿上,趔趄一步差点跌倒。
“你别过来!”林静好有些无措,不管从体格还是什么来说,她肯定都敌不过林父,唯一的机会就是出其不意。
只要把门打开,她逃出的几率就很大。
关键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林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对方显然并不是善茬,不会随随便便中招。
然而此时怕得要死也无济于事,求饶更是无用功。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林静好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站起来,直面林父,冷不丁开口对他说道:“你要抓我,不止是因为我是林家的后代吧?你是怕林牧脱离你的掌控,所以需要剔除我这个不安因素。”
几乎将林父心中所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林静好沉着气,她正在试图激怒林父。
人在盛怒中,往往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判断,而那个空隙就是她的时机。
然而,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林父虽然看着是一副一点就着的模样,却莫名沉得住气。
被林静好说中,他一点也不恼,反而大方地承认,此时他就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你说的都对,所以今天我不会让你走。”
“……我不知道林家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但是现在林氏都已经覆灭了,林家散了,难道还不够吗?是不是也要林牧赔上自己的一生,你才会善罢甘休?”
“够?不管怎样都不够!”听林静好这么说,林父脸色一沉,“就是因为你们,林牧现在才会躺在这里!你不知道你们林家的丑事吗?呵呵,林宇也不可能告诉你,那我就大发慈悲,跟你好好清一清旧账。”
话锋一转,林父突然不再向前,因为他有了新的想法。
林静好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但如果能在上面晕染上浓墨的颜色,他会非常乐意。
强拆他们也许只是让林牧痛苦,但如果让林静好识相离开,背负罪孽的,就是林家本身。
狠厉地笑了笑,林父的眼中闪过厉色。
“林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我的家族都是生意上的伙伴,政治上的拥护者。当时两家交往甚密,几乎没有什么秘密。所以林家知道我手上有一本关系着众多人命运的小黑本,也因着林荫挣了不少黑钱。”
林父开始说起来,林静好沉眸盯着他。
这些林牧之前有稍微提到过,他当时没有说得详细,只是说林家是背叛者。
林宇一直不太愿意告诉她真相,其实这个态度也是让她很奇怪的。
她爸爸从来光明磊落,不管做什么都遵着道义,会让他不愿意向她透露当年的事情,恐怕真的是林家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怎样的早上,秋日的清晨飒爽,碧空万里无云,一看就是个好日子。我和你爷爷,也就是林喆一起出发去议会厅。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个陷阱,前脚我们刚走,后脚就有人围住了我的公馆。”
说到这,林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一般,特别渗人地咧了咧嘴:“泄密罪?危害国家安全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拿着我家族给的好处,出了事将黑锅全部甩到我身上的人,就是你的爷爷。”
微微睁大眼睛,林静好微微张了张嘴。
其实关于她爷爷的事情,林静好已经不怎么记得了。
在林牧来到林家后不久,老爷子就去世了,当时林牧还给老爷子戴了孝。
她无法想象那个印象中总是乐呵呵,慈眉善目的爷爷会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别急着惊讶,这件事情,你父亲也跑不了。林家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多少年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这些丑陋的嘴脸。”
“……”听着林父的谩骂,林静好绷紧了头皮,想反驳她,但却发现她的内心似乎开始动摇起来。
然而,她仍旧是无法容忍这么诋毁她心目中所爱的人。
咬了咬牙,林静好沉声回了一句:“成王败寇,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说的时候,林静好的心脏聒噪地砰砰跳,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果然,林父眼中立马染上了一抹血色。
他不悦地盯着林静好良久,而后才幽幽说道:“成王败寇?呵呵,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检察院要撤销公诉的时候,是谁趁着月黑风高,在我家里点了一把火?你该看看,我特意留下的这道伤疤。”
说着,林父就拨开一直遮着左眼的头发。
其实林静好一开始就有些奇怪,林父看起来是一个很精干的人,为什么前额会蓄着看起来十分颓靡的刘海。
在头发被拨开的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瞳孔在一瞬间紧缩,林静好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那是一道多么可怕的烧伤,皮肤和肌肉已经完全相溶,甚至能看出筋肉的纹络,但也已经被火烧得一塌糊涂。
触目惊心这个词也无法表达她此时的震惊,她似乎在刹那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么恨林家。
但加诸在他肉体上的痛楚,肯定轻于他心中那膨胀得几乎可以将人撑爆的仇恨。
而他也将这份仇恨,传递给了林牧。
“如果不是林牧在外求学,他也会死,即使这样,你还要坚持你林家是正义的一方吗?可笑至极,如果你还有点所谓的良知,就应该离我儿子远一点,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他!”
直接丢给林静好一个结论,林父忽然向旁边迈了一步,挪出一个位置。
这是无声的驱逐,林静好眼眶微红。
她此时脑袋有些乱,既然林父让她走,她再留着,也没有意义。
或者说,她应该在他改变主意前,赶紧离开这里。
但是林静好却有些迈不动道,林牧就在她的身边,她突然有种预感,如果她这一次离开,以后两人真的可能就陌路了。
他父亲的态度十分明显,她林家的人,每一个都该死。
被林父阴冷的目光盯着,林静好终究有些顶不住。
她咬着牙,握起拳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都无法让自己停止震颤。
却在这个时候,在她起了离开念头的时候,一双指尖有些微凉的手忽然握上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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