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庭院没多久,林鸿渐忽然郑重其事地问道:“陌颜,你觉得阿夜怎么样?”
“啊?”林陌颜一怔。
“如果你不喜欢阿夜,我就请皇上将我外调,暂时带你离开京城;如果你愿意嫁给她,那么,我想办法尽量令你们成亲,但无论如何,你不能再留在林府!”
身为林咏泉之子,林鸿渐对自己父亲的才智能加清楚,如果他已经决定要做赵瑾熙的帮凶,以他的才智,加上身为林府主人的便利,对陌颜来说太过危险。能够让陌颜离开林府,又彻底断绝赵瑾熙念想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尽快成亲。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确定陌颜的想法。
林陌颜这才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关于她和萧夜华的婚事,很多人有自己的意见,但林鸿渐却是唯一一个询问她的想法的人,加上他刚才毫不犹豫的维护,有了这样一个兄长,她就没有白成为林陌颜。
“如果说天底下还有谁让我愿意与之共度一生,只会是他,没有别人!”林陌颜柔和地笑着,看着林鸿渐,温柔而坚定地道。
林鸿渐松了口气,点点头:“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两人正说着,迎面碰上了一名容貌端丽的女子,剑眉明眸,有着女子罕见的英气,即便一身累赘宽大的华丽宫装,却依旧行动利落,英姿飒爽,令人心折。
见到两人的模样,女子一怔:“鸿渐,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林鸿渐摇摇头,虽然对林咏泉的所作所为愤怒失望,却也并不想张扬,而是转开话题,为身侧的陌颜介绍道,“陌颜,这是隆平姨母。苏府陷害你那次,就是隆平姨母察觉到异常,还你清白,还追查出你的身世。姨母,这就是陌颜,我妹妹。”
隆平长公主深居简出,但偶尔遇到,对他们这些晚辈都很和善。尤其,念及幼妹早逝,她对林鸿渐这个失怙的外甥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而林鸿渐也很敬重这位公正严谨,淡泊名利的姨母,对她和隆兴长公主的态度截然不同。
“姨母好。”林陌颜福了福身。
倾城绝色的容颜,光华闪烁的裙衫,月色下宛如自翩跹落入凡尘的仙子,隆平长公主自认见过世面,却也不由得被眼前的丽人惊艳了。但很快,相似的容颜唤起了她对幼妹隆安长公主的思念,以及对往事的追忆,欢喜之中掺杂了三分悲伤,一时间情绪显得格外复杂。
“姨母怎么在这里?也是来找陌颜的吗?”林鸿渐问道。
隆平长公主先对着陌颜善意地笑了笑,这才点头道:“我刚到兰漪台,就听说出事了。怎么样?”
“陌颜!”林鸿渐正要回答,却被一声呼喊打断。
月色之下,萧夜华一身白衣,蓝色的云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要飘动起来,平添几分仙逸脱俗。尤其此刻,他神色微显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衬着琉璃般澄澈的浅色瞳眸,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
看到林陌颜无恙,萧夜华眼眸之中星光闪烁,脸上也多了一丝晕红,终于使他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见他神色不对,林陌颜担忧地问道:“萧夜华,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头疼,现在已经好些了。”萧夜华摇摇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朕阵喧哗声。
“找到太子殿下了!”
“在这里呢!快来人,把太子殿下救起来”
“快通报皇上!找太医!”
喧哗声就在他们刚刚所在庭院,林鸿渐心中一惊,看起来刚才赵瑾熙就藏身附近,只等着陌颜醉倒就要下手……。回想起林咏泉的所作所为,心头又涌起了一阵寒意和悲凉,
“我们过去看看。”萧夜华道。
众人点点头,一道前去。
人群喧哗之地,就在刚才林陌颜和林咏泉所站的地方。林陌颜等人赶到时,只见池塘边上围拢了一圈的人。人群中央,赵瑾熙躺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脸色冻得青白,身体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双眼紧闭,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紧接着赶到的德明帝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怒:“瑾熙,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害的你?”
“父……父皇……”听到德明帝的声音,赵瑾熙费力地睁开眼睛,青紫色的唇微微翕合,发出了微小的声音,“儿臣……不知道……五皇弟的宫殿……点心……酒……神智昏沉……浑身发热……”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难以成句,只能让人从零落的话语中猜测。
“那你为何会全身湿透?”德明帝心中早有猜测,并不意外,倒是有些奇怪赵瑾熙浑身湿透的狼狈。
这次却是旁边一名官员回答道:“皇上,微臣发现太子时,他就在泡在湖水之中,只有头半靠在岸边,情形十分危急。微臣猜想,太子殿下是为了压制药性,才在寒冬时节跳入湖水之中。”
若非他来得及时,太子殿下即便没有溺毙,也要被冻死了。他刚把人拉上岸时,太子殿下整个身体都像冰一样冷。
赵瑾熙隐隐约约地听着,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幸好儿臣未曾失态……否则人前失态……铸成大错……失了皇室颜面……万死难赎……”
最后一个字轻微得几不可闻。
吃了地说完最后一个字,赵瑾熙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瑾熙!瑾熙!”德明帝心中焦虑,急忙道,“张太医,你快看看,太子怎么样了?”
早在确定赵昱熙死因后,德明帝就派人宣来了太医,仍旧是倒霉的张牧寒张太医。
迅速上前检查了赵瑾熙的情况,张牧寒拱手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是中了和六殿下相同的烈性春药,虽说被冷水压制了药性,但药性郁结未散,又被寒冬湖水所激,有性命之忧,需得立刻施救。户外太过寒冷,不适合太子殿下久待,还是送回东宫为好。”
“来人,立刻送太子殿下回东宫。”德明帝点点头,立刻下达命令,看到张牧寒也要随着而去,忽然想起什么,道,“朕记得,太医院的任院判最擅长这种病症,选他立刻去东宫,张牧寒你暂且留下。”
“是!”张牧寒躬身待命。
等到赵瑾熙一行人走远,德明帝立刻转身看向身后的某人,神情森然:“你还有什么话说?”
早在看到赵昱熙的死状后,赵铭熙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在听到德明帝的话,更是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冤枉!”
“你冤枉?太子和六皇子去你的宫中吃了块点心,喝了杯茶,就一个丧命,一个昏迷。你也好意思说你冤枉?”德明帝神情震怒,咬牙切齿地道,“朕一向认为你性子直,没有那么多邪门歪道,所以一直偏宠着你,没想到……是朕看走了眼!”
众人也都觉得三殿下难逃嫌疑,但是,看到德明帝神态如此异常,也不由得有些疑惑。
的确,太子和六殿下实在三殿下的宫殿里被人暗算,且一个死状凄惨,一个情况危急,三殿下难逃嫌疑,皇上爱子心切,震怒也可以理解。但是,三殿下毕竟也是皇上宠爱的皇子,为何皇上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此事是三殿下所为?
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于是就有老成持重的大臣进言:“皇上,此事三殿下的确难逃嫌疑,但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尚不能就此论断。就连太子殿下,也只说是在三殿下的宫殿之中吃了茶点,喝了酒,也不能断定就是那些茶点和酒有问题,还需经过太医验证,确定。”
德明帝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时气急攻心,难以克制。
隆兴长公主谋逆,赵秀华当众说他冷酷无情,为了皇位六亲不认,残害手足,当时他一番话压了下去,但随后恭王谋逆,却被证明是冤枉,又似乎印证了隆兴长公主的话。一时间,朝野之中议论纷纷,虽然没有人刚当他的面质疑,但德明帝心中清楚。
但最冤屈的是,恭王一事,还真不是他策划的,这件事,他是彻彻底底背了黑锅,却还无法辩解。
想他赵长轩一生,何曾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好容易追查到线索,找到了赵廷熙头上,却发现是栽赃,随后赵廷熙就被害死,偏偏为了追查幕后真凶,他还得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对外宣布赵廷熙是陷害恭王的元凶,即便这样一来更会引起人们的猜疑,认为他为了推脱罪名,不惜毒杀亲子。
而现在,他的忍辱负重没有白费,终于,幕后之人再度出手,还露出了破绽,而且过程之中还出了差错,赵瑾熙逃过一劫,能够讲明真相。
但幕后之人竟然是他一向认为性子直爽,没有心机,且疼爱异常的赵铭熙,这简直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叫他如何不急怒交加,恨不得杀了这个逆子?
其实在赵廷熙死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所怀疑,毕竟,谁都知道赵廷熙和赵铭熙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而且张贵妃和赵铭熙一向得宠,了解他的性情和为人,且在皇宫之中耳目众多,无论那方面都很符合幕后黑手的嫌疑。
只不过,这对母子虽然骄横,却没有多少心眼,这让德明帝隐隐动摇。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证明,那人就是赵铭熙!
想想也是他钻了牛角尖,皇宫中的妃嫔,皇室中的子弟,又哪有真正没有心眼的人?就算么有,他们身边还能没几个幕僚心腹?就连素来默默无闻的赵瑾熙,还不声不响地就招了曾经的天下第一才子田应璋为幕僚呢!何况赵铭熙和张贵妃一向得宠,声名显赫,自然更能招揽人手!
陷害叔父,残害手足,还将污水泼到他这个帝王身上,让他这段时间受尽非议……
德明帝死死地盯着赵铭熙,浑浊的眼睛里尽是痛恨之意,几乎想要立刻手刃这个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