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打算!以为攀上定王府这高枝,就可高枕无忧了?”
“大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投靠定王府,并非是为了和大哥争权夺利,而是觉得这金陵城中的好些个污秽早就该有人来处置了。”
池灵佑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怕池子墨,毕竟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
可说着说着就不害怕了,他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他不怕大哥会责罚他,也不怕会不会因此断送了前程。
于是就开口说道。
“这些年,祖父将大哥养在身边,对我和姐姐从未有过关心,小时候我怨恨过,凭什么都是祖父的孙儿,都是嫡出,你可以得到祖父所有的疼爱,而我与姐姐连靠近都要被训斥。加上祖母和父亲一直在身边说你的坏话,所以我也曾视你为劲敌,想要做出些大事来,让祖父也看看,他的孙儿不是只你一人值得骄傲。”
藏在心里多年的话,一次性被说出来后,池灵佑觉得舒坦多了。
再看向池子墨的时候,眼里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但事与愿违,不管我如何努力,总是与你相差甚远,所以三年前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跑去了东都城,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再回来的,谁知就意外遇到了王爷。彼时的他已经对金陵城内官商勾结,贪污之事有了根除的打算,恰巧因为我是池家人的身份,自然会多加接触。”
池子墨听着他说话,并未有过打断。
其实这些年池灵佑对他的怨恨,他都是知晓的。
同样的,他也曾因为父母二叔被兰夫人和池五郎所害,憎恶着五房的血脉,他的妹妹和弟弟。
凭什么他们可以承欢在父母膝下,感受天伦之乐,而自己只能靠着记忆和祠堂里的牌位缅怀过去。
当他接掌了部分池家的产业之后,他想过要赶尽杀绝,将兰夫人一脉统统斩草除根。
可祖父瞧出了他的心思后,用了许多的法子帮他将这份恨意消解了不少,斯人已逝,血脉相连,兰夫人与池五郎是何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可此事不该牵连到池灵盈和池灵佑姐弟二人。
所以池子墨虽然面硬口狠,私底下还是为二人的前程做过打算。
池灵盈与朱家要结亲的时候,他反对过。
不为别的,朱家,曹家这些年来都已经被权势财富迷了眼,与漕运司贪污的事情牵连甚广,若是一朝东窗事发,必定会连累到池灵盈。
可五房就是如此,他反对的越厉害,五房就越是要铁了心思的将人嫁过去,以得到所谓的力量反过来与他抗衡。
所以在知道池灵佑投靠了定王府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池灵佑也要为了对付自己而去惹不该惹之人?
他自然是震怒的!
谁曾想,这小他十余岁的弟弟会突然开口说起心里话。
池子墨一边听一边想起了许多往事来。
沉默许久后,才开口劝慰道。
“定王是何等人,曾是先皇养在身边精心培养过的皇子,文韬武略,治国安邦,权衡利弊,什么没学过,什么没见过。你一个毛头小子就敢往上碰,你也不怕自己被人算计!”
以他的心思,尚且瞧不透这位定王爷,更何况是年纪轻轻的池灵佑。
“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可你知道这些年,那些相互包庇的官员商贾们是如何过日子的吗?”
一说到这些,他就觉得金陵城若是不彻查一番,只怕要烂到骨头根里去了。
“你不屑与之为伍,自然很多人在你面前都是收敛的,我曾跟着父亲去过几次赴宴,一次比一次奢靡且残暴。五百金一桌的菜肴,你道是为何?上千条鱼剖肚只取鱼头下两寸左右的脊背肉做菜,鲜活的鸭子洗干净脚掌之后直接下油锅烹炸,然后丢到水里泡,如此反复四五次后,鸭掌香酥无比,直接宰下来就上桌,这是吃菜吗?这明明是以虐生为乐!”
说到激动处,池灵佑怒气四起。
“还有生煨海鳖和活烤驴肉,你又知道是怎么做的吗?那小火炉直接上桌,上面放置了一个铁匣子,里头的海鳖用铁丝捆绑着,那铁匣子一受热,鳖就张嘴呼气,旁边的小厮把准备好的酱料尽数灌入海鳖嘴中,肚子里的料都有味了,那鳖还是活的!如此折腾半个时辰,等海鳖不懂以后才取出来往腹部切开食用。活生生的毛驴就捆在旁边的柱子上,厨子现场割肉,惨叫不已,那肉上桌的时候还会跳动,而旁边被隔的驴只剩半副骨架了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大哥!你告诉我,这是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他们不觉自己残暴,反而还吃得津津有味。从那几次宴席过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若那日人肉可食,那鹅,那鳖,那驴都会是老百姓的下场!”
池灵佑年纪虽小,但却一身正义凛然。
池子墨听他说完这些话后,心里既有池家子孙没有被腐蚀的高兴,也无比担心他这太过恩怨分明的性子日后会受苦。
于是开口劝慰道。
“江南奢靡之风自古有之,可总是打压一段时间又复苏回来,你可想过其中的缘由?”
池灵佑不知,摇摇头。
“不在其位,自然可以抵御诱惑,可身处其中,不是人人都有傲骨可立的。”
“依照大哥的意思,这些人就不该管?”
池灵佑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最反感的就是有错不罚,若人人都以借口搪塞过去,日后还有什么纲纪法度可讲?
“你错了,不是不该管,而是如何管?管而再犯,等于没管,这点道理无需我再教你了吧。”
池灵佑沉默了,大哥所说之话确实有道理,“那么如何才能杜绝后患呢?”
“此事难办却也不难办,奢靡之风从何而来?以权谋私何人开的口子?官商勾结为的哪方利?这些问题你都想明白了,自然就能想出法子去根治。”
池灵佑低头沉思,他想到的总是问题出现了去遏制,而非在问题还未形成前就彻底磨灭它成长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