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若在祠堂被执鞭刑的事情传到了白相爷和白大郎耳中,白朝安心疼侄女,小声嘟囔了几句,倒是白相不以为然。
“小四做得对,思若既然投身到了白家,注定这辈子过不了安乐的生活,既然前路满是荆棘,与其我们左护右挡的,不如让她自己强大起来,这鞭子打过了,她也该长大了,日后行事再不能如以前般肆意妄为了。”
“父亲说的是。”
白朝安对于白相的话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只是眼下担忧林家的处境,毕竟是为了白家才会擅自动京畿司的兵力,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只怕此刻不少御史台的大人已经在连夜写奏折要参林望一本了。
“还请父亲为儿子指条明路,如何才能救林家出漩涡。”
白相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里颇有几分无奈。
这孩子为人良善,性子也正直,只可惜脑子愚笨了些,遇事不得章法,缺少成为当家人的果断和狠辣。
他若是倒了,白家的日后可怎么办?
于是将案桌上的信交给了白朝安,低声说道,“这是阿瑶刚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你瞧瞧再说吧。”
这时候送信过来?白朝安倒是有些瞧不透这位侄女了。
展信一阅,眼神却逐渐惊讶起来。
大舅舅见信安。
白家自外祖父起,于朝中历经三代不倒,门生遍布朝野,陛下初登基时自然要仰仗几分,可如今十余年过去了,陛下羽翼早已丰满,此刻的白家却成了皇权之下甩不掉的障碍。
众口铄金,只需有心人多提点几次,你猜陛下是否会忌惮?
如今外祖父尚在相位,宵小之辈自然不敢正面来刚,可若是外祖父退了呢?大舅以为如何?凭你,三舅,四舅的本事,真的能护住白家一世不倒吗?
表姐一事已无回天之力,既然白家堵不住悠悠之口,索性就往大了闹开,将此事与朝局相连,如此一来,自然有人会出面替白家主持公道!
朝中局势多变,白家也非无能之徒,既然有此立足本领,何不争上一争,风雨际会,蛟龙入海,届时还会怕其他人的算计吗?
还望大舅舅多思多量后立即发作,切莫耽搁了时机。
凤锦瑶信中的话让白朝安脸色唰白。
她一个在室女却敢堂而皇之的将此番话写于信中,她就不怕有什么闪失落入他人之手吗?
白相看着自己儿子一会焦急,一会思虑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阿瑶那孩子所写之内容了。
接过信来一阅,眉眼间的高兴之意尽显。
“好啊,我白家竟然能出这样的孙女儿,实在是好!”
一时间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若非当时的自己审时度势,一路披荆斩棘至此,白氏也不会有今天的荣耀。
既然想延续这份荣耀,那就该有当断则断,不祸其乱的本事。
白家的儿子没有,白家的孙女也没有,偏巧这年幼的外孙女却看得比他还透彻些。
前一段日子他还想着是否该让白家子孙避其锋芒,干脆离开东都城去外界避祸安享太平。
如今瞧了这信才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静不了,索性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是擎天大树自然不惧这些风雨,等渡过去了自然能有安保太平的本事,可若是幼苗残枝,哪怕苟活着也会成为他人的刀下魂。
要么闯出一片天,让别人再不敢轻看,要么于风雨中灭亡,虽死犹生在。
“老大,你看懂了吗?”
白朝安平庸了一辈子,原先是他想争但能力却不足,如今却是自己习惯了这份安逸不愿在争,可偏偏外人不是这么想的。
欺人都欺到他白家头上了,那么多世家谁都不去诓骗就来哄他们白家的孩子,若是今日这口气咽下去了,将来也是要被人按着打的。
他如今只是个五品的翰林学士,三弟心思诡谲,四弟又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子嗣上也单薄伶仃的很,若是父亲真的倒了,白家岂不是也要跟着倒了?
她一个小小女儿家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外人岂会不可知?
与其为人鱼肉,不如快刀斩乱麻,一封信,狠了白家父子逐渐柔软的心肠。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那信成了一堆灰烬,但只有白家父子二人明白,这团火会永远在他们心中燃着,至死方休。
当天夜里,白大郎就亲自去了林家一趟,不到半个时辰,就提着那断手的路远风去叩皇宫的门。
此刻,已是鸡鸣时分,白大郎手拿一封状纸就跪倒在皇室门口,身后跟着林望,白四郎等人,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神情恳切。
“我白家自太祖皇帝起就深受君恩,数十年来无一日敢有负皇恩,白门上下为陛下可赴汤可蹈火,忠君之心天可由见。偏有的人见我父病重,家中慌乱之间,竟然指使歹徒掳劫我白家人,若非福林大公主见义勇为,只怕此刻留给我白家的就是一具尸首,这是要我白家一门无后啊,微臣恳请陛下为白家做主,惩治歹徒,揪出幕后黑手,以正国威。”
白大郎跪在最前面,高举状纸,一声接一声的对着宫门喊道,而白四郎更是站在惊门鼓前就一阵重锤。
那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天要打雷一般,惊醒了睡梦中的启帝,怀里的舒妃也跟着惊坐起来。
自从纳了她以后,启帝就日日留宿在梓宸宫中,后宫之人个个眼红。
此刻她略显害怕的看着外头就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王玉。”
“老奴在。”
“外头是怎么回事,何人在吵闹?”
那王公公得人指点,自然是要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得知白家的事情后,启帝脸色十分难看。
且不说白思若是他还挺喜欢的一个侄女,就说天子脚下,御驾门前竟然会出这样的纰漏,也真够打他脸的,怒气冲冲的就问道,“应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如此狂悖之徒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把重臣之女都给掳走了,下一次是不是人杀到宫中来他们都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