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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期满,分手的第十天,霍常寻使了苦肉计,纪菱染就自投罗网了。

病房里哭过闹过后,她红着眼离开。

霍常寻来不及换衣服,追了上去,她去哪,他就跟哪,任她怎么赶,他都不走。

她恼了,回头凶他:“你别跟着我。”

到底是个猫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凶,都可爱。

霍常寻手长脚长的,踩着她的步子,依旧慢悠悠地跟着:“不跟着你,你跑了我向谁要人去?”

纪菱染停下。

霍常寻也停下,

迟疑着,她回了头:“你,”

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霍常寻弯下腰,瞧着小姑娘的眸,刚哭过,还水汪汪的:“我什么?”

她声音几不可闻:“你还没腻吗?”

霍常寻嘴角那点张扬的笑,彻底没了,脸冷下来,盯着她,眼里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怒:“纪菱染,你把自个儿当什么了?”

腻,这个字,太他妈让人不爽。

她目光不避不退:“那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他舔了舔牙,没说话。

她眼里那层水雾,又漫上来:“我是你花钱买——”

听不下去了。

霍常寻打断了:“买?”

他笑了一声,阴沉沉的光罩进眉目里:“老子分明是供着你!”

纪菱染眉头锁得紧紧的。

这倔脾气,霍常寻火气一下没压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他妈——”

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不要讲脏话。”

“……”

那句没讲完的粗话,卡在了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难受!可瞧着她那柔婉楚楚的样子,重话又一句都说不出。

算了,自己的女人,跟她计较什么。

“怎么这么傻啊。”叹了口气,霍常寻大手罩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一把,“我要不稀罕你,又怎么会躺在重症病房里等着你来可怜我。”

她眼睫颤了一下。

“霍常寻,”一对秋水剪瞳灼灼发亮,她盯着他,“我比较笨,能不能别让我猜你的心思?”

他无奈,低下头去,瞧着小姑娘的眼睛:“是够笨的。”捏了捏眉心,认命了,“听好,我想睡你,想要你,想跟你结婚。”

结婚……

他以前,从来不提这两个字。

她脸一下红透了:“为、为什么?”

霍常寻撇开头,认命地、不自然地认了:“喜欢你呗。”

她眼皮抖了抖,眼睛睁大了一些。

霍常寻瞥了她一眼,很不满意她的反应:“别给我摆这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还是那副表情。

他把她的头抬起来,捏着她下巴,没使力:“不信?”

纪菱染点头。

不信,也不敢信,霍常寻是什么人啊,花丛里周游的浪子,他的话,女人自然爱听,只是敢信吗?

霍常寻只觉得心里跟爪子挠了似的,又疼又痒,他舔了舔牙,松了手:“行吧。”

怪他,以前太混账。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的,他还穿着病号服,往墙上一靠:“那我追你行不行?”

她耳尖又热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看着鞋尖,许久许久,还是摇了头。

霍常寻脸色立马垮了:“为什么不行?”

“我要出国了。”

她刻意与他错开目光,他捧着她的脸,偏要盯着她的眼睛:“出国做什么?”

“复学。”

心里最软那块被什么扎了似的,疼了一下。

霍常寻清楚她的情况,她因为她母亲的病休学快满一年了,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要继续音乐学院的课程。

他不记得那个学校在哪,只是有印象,很远很远。

没有深思熟虑,求人的话就脱口了:“不走成不成?”声音越压越低,“算我求你。”

他霍常寻活了二三十年了,第一次求人。

纪菱染咬着唇,闷不吭声了很久,才开口:“复学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下周二的航班。”

声音响在耳边,被穿堂而来的风,灌进心里,冷得厉害。

霍常寻被她气笑了:“纪菱染,你他妈是真不爱我。”

她抬起头,看他。

等了许久,她没有否认,霍常寻掉头就走,电梯都不等,直接下了楼梯,徒留她在原地站着,他一次都没回头,没看见她眼里一层一层溢出来的氤氲。

她要是不爱他,今天就不会来了……

纪菱染蹲在地上,捂住了脸,滚烫的液体从指尖滑落。

她只是不敢啊。

红侬说,天上的星星是很美,可是,能摘下来吗?摘得下来吗?即便摘下来了,握得住吗?

开始无声,后来,她在低泣,模糊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鞋来,白色毛绒,是医院的拖鞋。

她抬头。

霍常寻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哭什么?”

她眼角的泪滚下来。

霍常寻蹲下,胡乱抹了一把她的脸,冷着脸,凶她:“被甩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儿,好意思哭?”

被甩的是他,死乞白赖跑回来的也是他,贱不贱?

小姑娘还是红着双眼,梨花带雨的模样。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明明楚楚可怜的要死,还一股子倔,像枝孤高冷傲的梅,美,而不自知。

霍常寻呼了口气,认命:“怕你了。”蹲过去一点,他改用手背,擦她泪盈盈的眼睛,动作粗鲁,可到底是轻了又轻,“行了,别哭了,都听你的行不行?”

谁让他犯贱,就是稀罕她。

纪菱染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带着哭腔:“霍常寻。”

“嗯。”

她喊他:“霍常寻。”

“嗯。”

他耐心地一声一声应她。

她像有很多话说,却始终什么也没说,眼里有迟疑犹豫,有彷徨茫然。她啊,诚惶诚恐,怕他钟情,又怕他不衷情。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浑,做了很多荒唐事,以后不会了,你信我一次,我是,”

真他妈难以启齿!

他咬了咬后槽牙,也不知道气谁,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是真爱你。”

她微微愣住。

完了,逃不掉了……

原来,只要这一句话,她就会孤注一掷,纵使飞蛾扑火。

“那我们,”她郑重其事,“我们慢慢来。”

霍常寻一直阴着的眸,终于散掉了沉沉暮霭:“慢不了,先给我亲一下。”说完,凑过去。

她像只被惊住了的兔子,猛地往后退,小手抵在他肩膀:“不要那么快。”

“……”

这就叫快?

他还想睡她,各种花样地睡她。

像是怕他生气了,纪菱染迟疑着,把手伸过去:“可以牵手。”不太确定,小声问,“你要不要?”

纪菱染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教于她的,多是内敛与矜持,恋爱观相对保守,循序渐进得好。

牵手?

霍常寻舌尖抵着牙,笑了。从他成年后,就没玩过这么纯的把戏。

他伸手过去,牵住了小姑娘白皙绵软的小手:“嗯,要。”

这个祖宗,都让他破多少回例了,也不多一回两回了。

屋外,阴云散了。

霍常寻带了她回病房,他关上门,一点都不避着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脱衣服。

纪菱染立马转过身去。

霍常寻笑,迅速把身上的病号服脱了,从柜子里拿了衬衫套上:“你现在住哪?”

“西河区的孤儿院,我在那里当音乐老师。”

西河区?

跑得还真够远的。

霍常寻把扣子一颗一颗扣上,动作慢条斯理:“手机呢?为什么打不通?”想到什么,动作一顿,“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她说没有:“走的那天摔了,今天刚拿回来。”

这还差不多。

他拿了条裤子套上:“我先送你回去,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再跑,也不准不接电话。”

她点头,背对着怕他看不见,又说了声‘好’。

从医院到西河区的孤儿院,开车都要五十多分钟。

霍常寻送她到那里时,云遮住了太阳,火红褪去后的天边罩着一层靛青,停好车,霍常寻解了自己的安全带。

纪菱染去开车门,他按住她的手,没准她立刻下去。

“能不能不出国?在国内读不行吗?”

纪菱染思忖后,摇头:“我只剩一年就毕业了。”那所学院在音乐领域里,是殿堂级的存在,她当时考那所学校就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

霍常寻沉吟。

“那晚点去?”他又问。

“不行的。”

再晚,导师就要把她除名了。

霍常寻用指腹刮了一下唇:“那你去吧,我们网恋。”

纪菱染心都要被他说软了。

霍常寻没再说了,解了她的安全带,带她下车,刚走到孤儿院的院门口——

“寻少?”

迎面过来的女人烫了大波浪,桃花眼妆,透着一股子妖媚,那双顾盼生情的眼睛落在霍常寻身上,很惊讶的表情:“真的是你。”

霍常寻抬了抬眼皮,没认出来,就是有点眼熟。

女人撩了撩头发,目光转到纪菱染身上:“你是他现在的女伴吧,我是他上、上……”还真不好数,她干脆说,“我是他不知道哪一任女伴。”

纪菱染愣住。

刚刚说要网恋呢,就遇到上、上……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霍常寻飞快瞧了一眼身边的姑娘,说不心虚是假的,当即朝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甩脸色:“什么女伴,这是我女朋友。”

“哦?”

女人明显不信。

霍常寻解释:“染染——”

纪菱染把被他牵着的手抽回去:“我不是你女朋友。”说完,闷头先走了。

霍常寻:“……”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女人叫钟楚,孤儿院的义工,是个小有名气的现代画家,每周会来给孩子们上两节美术课。

一年前,钟楚跟霍常寻玩过,不到一个月,霍常寻就腻了,她是当事人,所以很清楚,霍常寻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马,说不上渣,都是你情我愿,而且霍常寻对女士很绅士,挑不出错,就是太野了,谁都握不住他的心,坏是真坏,迷人也是真迷人。

只是……

这野马,怎么变狗了,还是最忠心的那种。

“染染。”

“染宝。”

“宝贝。”

霍常寻杵在纪菱染门外,心肝宝贝地哄:“你听我解释。”

门后,纪菱染出声:“我在听啊。”

他没解释。

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解释都是送命题。霍常寻东拉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说:“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咔哒,门开了。

霍常寻立刻凑到纪菱染跟前去:“染染。”

她手里拿了本书:“你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

他哪敢回去。

纪菱染不跟他说,去上课了,霍常寻连忙去追。

楼梯口,钟楚噗嗤一声笑了。

霍常寻眯了眯眼,目光凛凛:“很好笑?”

当然,难得能看见霍常寻吃瘪。

“很有意思。”钟楚抱着手,幸灾乐祸,“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

霍常寻懒得理,追人去了。

纪菱染在楼上给小朋友上课,已经开始了,霍常寻也不好进去,就守在外面,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瞄。

西装外套被一只小手拽住。

“你是谁呀?为什么躲在这里偷看我们纪老师?”

是个小豆丁,顶多五六岁,穿着件不合身的圆领衫,一半插在裤腰里,他正仰着下巴,虎头虎脑的样子。

“你跟迟叔叔一样,也是我们纪老师的追求者吗?”

霍常寻本来不想理,一听这话,警钟就响了:“迟叔叔是谁?”

小孩儿懵懵懂懂的,眨巴眨巴眼,一副天真傻气样,说:“迟叔叔就是迟叔叔啊。”

很好,姓迟是吧。

霍常寻直起腰,抱着手靠在门上,俯视那小豆丁:“我不是你们纪老师的追求者。”

小豆丁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那你是谁呀?”

霍常寻眉毛一挑,洋洋得意:“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能吃吗?

“哦。”小豆丁不感兴趣,推开门进去,“纪老师,你男朋友在外面。”

十几双天真懵懂的眼睛看过来。

霍常寻:“……”

纪菱染:“……”

明明说好慢慢来的!

她瞪了他一眼,跑到门口,把人往外一推:“你先回去。”

霍常寻顺势就勾住了她的腰:“是不是有个姓迟的在追你?”他的墙角也撬,胆子不小啊。

纪菱染脸皮薄,不好意思:“没有,小孩子乱说的。”

霍常寻眯了眼角,余光里都透着一股子不爽:“最好没有。”

偏偏,很不巧。

霍常寻第二天过来就见到那姓迟的了,在孤儿院一楼的会客厅里,西装革履,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浓眉大眼,三十上下就有秃顶的趋势了,那发际线,怎么不上天。

“染染——”

艹!

霍常寻双腿搭着,蹬了一脚茶几上面的烟灰缸:“染染也是你叫的?”

迟荣耀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上下扫视后,问:“染染,他是谁?”

纪菱染把院长拜托的文件整理好,放到橱柜里:“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霍常寻:“……”要被她气死!

迟荣耀听纪菱染这么说,自然觉得对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完全忽视掉了:“我给你带了巧克力,你尝尝,进口的呢。”

“谢谢。”

迟荣耀坐过去,把衬衫的袖口往上卷了一圈,露出手腕上的名牌手表,谈吐挺斯文:“院长上次不是说天变冷了,我给孩子们买了点新衣服。”

纪菱染不知道说什么,又道谢。

“跟我客气什么。”

正聊着——

“染染。”

纪菱染看过去:“嗯?”

霍常寻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子,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我的水太烫了。”

她起身,去给他掺了温水。

不会自己去倒?迟荣耀猜想,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肯定是个一无是处脾气还不好、就一张脸还能看的小白脸,这么一想,更鄙视了。

“你看还缺什么,列个单子给我,下次我一并带过来。”

“让你破费了。”

迟荣耀摸了摸手表:“多大点事,又没多少钱。”

冷不丁——

“染宝,”霍常寻说,“水又冷了。”

染宝?

迟荣耀冲那一无是处脾气还不好、就一张脸还能看的小白脸瞥了一眼:水就在你后面的饮水机里,没长手?不会自己倒?!

哼,小白脸!

纪菱染耐心好,又去给小白脸兑水。

迟荣耀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

霍·小白脸·常寻语气悠悠:“我姓霍。”

迟荣耀状似闲聊:“霍先生也是孤儿院的捐赠者?”

他不咸不淡地:“嗯。”

一个小白脸,能有几个钱,穿得倒是不错,都是名牌,肯定都是富婆给他买的。这么一想,迟荣耀优越感蹭蹭蹭地上去:“去年我给孤儿院捐了一百万,在年终感谢会上,怎么没看见霍先生?”

霍常寻眼皮懒懒耷着,没瞧人一眼,从桌上捡了支笔,摸出一张支票,随手添了个数字:“刚捐的。”

还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小白脸!

迟荣耀鄙视他:“不知道霍先生在哪里高就?”

对方不冷不热:“方腾科技。”

迟荣耀眉毛一挑:“真巧,我也在方腾。”他拿出名片,上前递上,“我是方腾动漫公司的经理,不知道霍先生是在哪个部门?”

方腾主要做游戏,动漫和软件也有涉猎,迟荣耀的舅舅是总部的高管,他自己又出国镀了金,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动漫那一块的区域负责人。

霍常寻接了名片,略略扫了一眼就扔在了桌上,回了句:“我在总公司。”

迟荣耀不太信,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夜场头牌:“不知道霍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翘了个二郎腿:“做老板。”

迟荣耀:“……”

懵逼脸了半分钟,本部姓、姓霍?他没忍住,瞄了一眼那张支票,默数: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五个零六个零……

迟荣耀倒吸了一口气:“请问您是?”

对方眉眼里挑了一股子的妖气:“霍常寻。”

除了卧槽难以表达心情的迟区域经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小姐,”称呼已经改了,迟荣耀用手绢擦了擦汗,“我公司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纪菱染点点头。

迟荣耀恭恭敬敬,战战兢兢:“霍总,那我先走了?”

霍常寻嗯了声。

对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退了。

人走远了,纪菱染说霍常寻:“你干嘛吓他?迟先生人不错。”

霍常寻哼了一声:“哪里不错,尖嘴猴腮的。”

尖嘴猴腮就过分了,除了发际线,迟荣耀的脸还是很周正的。

“他对小朋友很好。”

霍常寻不以为然:“捐了几个钱就是好?”他把支票塞她手里,抓住了手就没放,有一下没一下捏她手心,“有我好吗?”

纪菱染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吓了一跳:“你干嘛捐这么多?”

“我钱多。”

她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他大手大脚的习惯她知道,买车都是一次几辆,自己也开不过来,高兴了送人,不高兴了也送人。

“霍常寻。”

“嗯?”

她停顿了会儿:“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霍常寻嘴角抿了条直线,有点躁,把杯子里的水喝了,把她拉到身边坐着:“真要走?”

“嗯。”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的软肉:“我送你去。”

她安静着,没说话。

霍常寻捏着她的手心,越发用力。

次日,碧空如洗,太阳很和煦。

下午两点,霍常寻就把纪菱染送到了机场,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小箱子,他去帮她办好了托运,时间也差不多了,该登机了。

霍常寻一颗心悬得高,怎么都搁不下去。

“那边都联系好了吗?”

“嗯。”

他又问:“住的地方呢?”

“找好了。”

“你妈妈那边安排好了没?”

她一一回答:“我请了一个阿姨照顾她,她不肯在帝都,想回家休养。”

霍常寻想了下:“也好,回头我让人送她回去。”

“嗯。”

沉默了一阵。

霍常寻问她:“钱够不够用?”

“够了。”到了那边,她可以找兼职。

他哪能不知道她的底:“不要找兼职。”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摸了张卡,塞到她手里,“花这里面的。”

她退回去,眉头皱得紧:“我不要。”低着头,咕哝,“我欠你的钱还没还清。”

霍常寻脸上不悦:“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

她点头,很坚持:“我们还没有交往,我怎么能花你的钱?”说好了慢慢来的,她不想掺杂金钱在里面。

霍常寻又被她气到了,手罩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一把,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到了那边给我电话。”

“嗯。”

想了想,他强烈要求:“每天都要给我电话。”

她都答应了:“嗯。”

霍常寻还是觉得不满足:“还是视频吧,我想看你。”

她点头。

机场广播响起,不急不缓地提醒乘客登机,纪菱染回头,往登机口看了一眼,然后手腕被霍常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突然很想抽烟。

霍常寻闷声:“要是我求你别走,你可不可以不走?”

他还是舍不得她,明知道不能自私地留她,可就是舍不得,一天看不到她都要疯。

纪菱染没说话。

他知道她的意思了,松手,推开她,赌气似的:“走吧走吧,没良心的!”

她看了他好几眼,转头朝登机口去,脚步越走越慢,没回头,快到的时候,顿住脚,又折回来。

“怎么了?忘带什么了?”

她喊:“常寻。”

听了无数遍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还是让他心动得一塌糊涂,他上前,抱住她:“染宝,给我亲一下,嗯?”

她低声说好。

霍常寻抬起她的下巴,唇压在了她唇上,勾缠着她的舌尖,深吻了很久。

“纪菱染,”唇齿相贴,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在她嘴角,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慢,洋洋盈耳,“我爱你,不要喜欢别人,我在这里等你。”

她几乎落泪,那一瞬间,她想留下了,不管不顾地留下来。

霍常寻用力抱了一下,就放开了她:“去吧。”手里那张卡轻轻放进她外套的口袋,“去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等学成归来了,就待在我身边,到了那时候,我就哪都不让你去了。”

纪菱染走了。

不过几天,霍常寻就得了相思病,得相思病的不止他,还有陆启东。

晚上齐小三把大院里一帮子哥儿们叫出来,就发现了,俩不对劲的,各自颓废着,郁郁寡欢。

“你俩怎么都蔫儿不啦叽的?受什么打击了?”

陆启东干了一杯酒:“滚。”

好吧,他滚了。

霍常寻自言自语似的:“纪菱染去国外了。”

陆启东也不知道跟谁说话:“林星河在躲我。”扭头,无精打采,眼里又颓又丧,“晚上上我那喝酒。”

“行。”

然后,两人都醉了,一人坐柜子上,一人蹲冰箱旁,都在打电话。

陆启东坐在玄关柜子上,大着舌头醉醺醺地对着手机一直喊。

“星河。”

“星河。”

“……”

一会儿嗨一会儿颓,就这么叫了十来分钟。

然后,他唱了首《老鼠爱大米》,唱完后,从柜子上跳下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好喜欢你呀,让我当你的狗好不好?我给你导盲,我会比念念做的更好的,念念还要你帮它洗澡,我不用,我可以自己洗澡,自己穿裤子。”

陆·醉鬼·启东嘿嘿嘿地笑了一阵,突然很悲伤。

“我去医院问了,说不可以。”

“那个庸医说不能把我的眼睛给你。”

“我要去揍他,那个赤脚医生!”

“星河。”

“星河。”

“……”

他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叫她了。

那边,霍常寻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喝了好几瓶高浓度的洋酒,醉得视线都模糊了,他蹲在冰箱旁边,给纪菱染打了好几遍电话,才接通。

“喂。”

她的声音,从异国他乡传来。

霍常寻声音沙哑,烟熏了似的:“染染。”

“嗯。”

叫完,他又很久不说话。

纪菱染似乎在外面,声音和风一起灌进他耳朵:“怎么了?”

霍常寻没忍住,踉踉跄跄起身,从陆启东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想你了。”

“在抽烟?”她问。

“嗯。”

太想她了,烦。

纪菱染软着嗓音劝:“别抽了。”

他笑了声:“管家婆。”说完,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

后面,他们每天都会通话,有时候是视频,两地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霍常寻都是深夜联系纪菱染,那个时间,她刚下课到家。

学校在斯林顿,那边很冷,大雪纷飞,她过去的第四周就病了,声音哑得厉害。

视频的时候,霍常寻听出来了:“声音怎么了?”

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睡好。”

霍常寻也不揭穿她,老生常谈:“那边很冷,衣服够不够?”

“嗯,够的。”

不诚实的小东西。

她过的什么日子他能不知道?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一分都没少,真是个牛脾气。

他靠在床头,电脑放在腿上:“这几天斯林顿暴雪,别出去打工了,我不放心。”

纪菱染说:“好。”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她,那头的小姑娘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黑色的,帽子很大,显得她一张脸很小,不知道有没有巴掌大:“怎么瘦了点?”

她说:“没有瘦,是镜头离得远。”

“那你靠近点。”

她就往前凑了点。

霍常寻也靠过去,亲屏幕里她的脸:“染宝,好想你。”

她也想的,很想。

“想得我下面都疼了。”

“……”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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