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陨落,天象骤变!
中原之地的气运忽然之间,像是落了巨石的水面一般,掀起滔天巨浪!
引得天下之人纷纷抬首相看。
毕竟,隋朝乃是大一统王朝,承前启后。
结束了汉晋已来的中原分裂,按照未来的脉络,还要引领开一代气相的盛唐雄风!
所以,隋帝之陨,自是非同小可,气运之震荡,连许多修为浅薄之人都能察觉得到!
可正因如此,才引得南北修士疑窦丛生!
“古怪!当真古怪!”
飞舟之上,偕同子望着那颗划过长空的帝星,眉头紧锁,露出了疑惑与费解之色。
而离他不远的向然,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举棋不定的模样。
陈错已然收拢了身上异象,先是察觉到了自飞舟之外,那有如海浪般翻滚、退潮的王朝气运,又见着二人模样,便问:“隋龙大厦将倾,乃理所应当的趋势,又有什么古怪?”
“好叫真人得知,贫道困惑的,是……这一幕似曾相识,是曾经上演过的一幕!”说着,他心中一动,就拱手道:“还请真人准许贫道,与门中联系一下,以释心中之疑。”
陈错一挥手,道:“请便。”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之色,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已然有着猜测。
而得了陈错的允许之后,偕同子也不啰嗦,施法与门中联系,不消片刻,就已有了结果。
“果然如此!”
偕同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飞舟的人和兽,除了昏厥后还未苏醒的崔家兄弟,都朝他看了过去。
“贫道方才不光与同辈的师兄弟有了沟通,更是询问了门中的小辈,他们竟都表示,曾经得过隋帝陨落之兆,甚至许多人,觉得自己还曾经见过帝星陨落的一幕,余下的,也都多多少少听过相关的消息。”
偕同子说着说着,脸上的疑云越发浓烈,这种认知与所知之间的剧烈反差,甚至将他心底的念头引得纷乱,一团若有若无的扭曲虚影,趁着这个机会,就要在他的心底趁虚而入。
啪!
一声轻响,陈错两掌一拍。
偕同子骤然醒悟过来,察觉到心底异样,赶紧沉念镇住散乱之念,总算是没有被扭曲之影干扰了道心念头,可那扭曲的虚影还是及时逃遁,没有留下痕迹。
毕竟不是一时之功可成。
心里叹息着,他起身朝陈错致谢。
陈错摆摆手,就问道:“无妨,你们先将事情详细说说。”这话,是对偕同子、向然二人所言。
于是,两人各自将心中所知与疑惑说了详细。
“过去的消息与眼前一幕发生了冲突,就好像是过往的记忆,被强行加上去了一般……”
待听完二人陈述,陈错思索着,莫名的感觉这一幕格外熟悉。
实际上,莫说是两人,就连陈错的心底,其实也残存着些许记忆,是有关那位一蹶不振、躲到南方江都去的隋帝的。
只不过,他是出关之后,有意去搜集信息,本就真假难辨,所以并无眼前两人这般强烈的反应。
“向然也好,偕同子也罢,都不是无的放矢、大题小做之人,而且这么多人,两个宗门,皆有这般情况发生,说明不是个例,只是这种突然之间,所有人的记忆都发生偏差,仿佛过去被什么人加了设定和事件,和我在神藏中的见闻,何其相似!”
他回想起神藏中的大荒世界,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我入神藏,踏足大荒,因心中所想,凭空让那大荒中多了个神殿,众神无中生有,不光是化虚为实,甚至连过往历史都被补全,甚至还有几尊神只脱离神藏,踏足了人间。但大荒本就根植于古神遗骸,乃是残留之梦,所以能被扭曲过往,可人世之间,事事为实,难道也能被扭曲?”
哗啦啦!
一念至此,飞舟之外的王朝气运忽的一片混乱,而陈错的耳边却响起重重水声,那长河之影在他心底浮现,一下子便让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陈错意识到一件事。
“修行至今,说是寻道,也曾体悟人世万物,但立足点终究还是放在自身,是纳万物于自身,对于外界天地的感悟和体察,其实十分有限,即便观察、理解,也只是为了能运用于体,要么,就是立足于人道变迁!对于这个世界本身,我的了解十分有限!”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有灵光闪过。
“就这方面而言,无论是于我自身,又或者是立足于兴衰之道,对天地乾坤的直接研究,都是必不可少的,必须明确摆上日程,即便不能借鉴用于自身,也不能不理不问!”
此念既生,念头忽自心底涌出!
与此同时,那外界衰退的王朝气运,明显是受到了牵引,朝陈错汇聚过来,将他包裹其中!
涛涛水声再响,紫气落入长河!
长河再显,自过去而来,向未来而去!
衰败!
兴衰之道的两个侧面之一,从河中浮现,在这一刻清晰的呈现起来,他的思绪越发高涨、升腾!
刹那间,澎湃气浪再起!
刚刚呻吟着,想要起身的崔家兄弟却被吹得飞起,撞到了飞舟边缘,再次昏厥!
而在陈错的心底,众多过往的片段在他眼前闪过,许多过去不曾注意过的细节,从记忆深处涌出,绽放出光辉!
细微之处暗藏玄机!
转瞬之间,陈错便注意到不少过去忽略的细节,意识到自己因为思绪通透,进入到了一个难得的心灵境界之中!
“见微知着,一念转变,竟生许多收获,所谓顿悟,便是如此吧!”
悟念既生,陈错听得心灵深处,有猿猴咆哮,于是灵机一动,竟松开了对心灵的束缚与制约!
当即,心猿暴跳,意马奔腾。
一点衰亡王朝的气运,顺势融入其中。
那一道道念头如狂风般卷动,顺着那股悟性加持,竟是自然而然的从记忆海洋中,捞出了三团光辉。
第一团之中,蕴含着的是一位挥毫泼墨的男子,正是他在北地冥冥感应所见之人;
第二团里面,却是一座雄城,赫然便是不远处的长安城,只是此时这座城池,却笼罩着层层佛光;
第三团内部,却是飞出一道血光,迅疾而凄厉,赫然便是不久前,阻断了他的感应与思绪的那一道。
三团灵光既显,又有一根根脉络浮现,将许多细微琐事联系在一起,慢慢勾勒出背后关联——
第一团灵光中的人,越发清晰,连带着陈错心底与南陈相关的许多记忆浮现,倏的便明白了那人的身份。
“当年南朝中枢侍郎虞寄的侄子,虞世南!他……这一族,几十年来,竟始终在记录着我的过往传奇!”
此念一起,不知为何,陈错竟察觉到,周遭的天地对自己竟越发和善,仿佛有一股冥冥之力垂青于自身。
“虞世南所为,居然能加强我与天地之间的联系?”
瞬息明白了缘由,继而陈错就意识到,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关键人物!
关系到前路,关系到天地之秘!
要找到他!
不过,不等他思绪清晰,那第二团灵光却忽然模糊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陈错心头一动,立刻凝神其上,也只能见得一点模糊景象——
在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见得一名少年,先是行走于海边,忽然又跌入河中,最后踏入庙宇,盘坐于长安城中。
一股源于魂魄深处的悸动,竟使得陈错那封镇于太华秘境、扶摇峰中的残缺真身生出了反应!
汩汩血液在真身之中流淌,诞生出一股遥遥感应。
不只是那模糊少年的身影,还有遥远崆峒山中、南方山林之中、北地洛阳之中,皆有感应汇聚而来!
“陈氏血脉!这个行走于海边的少年,乃是我过往肉身,不,该说是与我性命牵连的血脉之子!我曾经就感应到他,其人身上蕴藏着大气运!但,他到底是谁的后裔,为何与我有这般紧密的联系?”
疑惑之中,他正欲借助顿悟之机,进一步探查,却忽见那模糊之中忽起妖气,几条火红色的尾巴扫过。
啪!
当即,第二团光破碎。
霎时间,陈错的心底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触,仿佛与至亲失散一般。
但他旋即警惕起来。
“莫非有外念影响我的道心了?与那无形邪物一般的手段?”
他定念挥慧剑,却是斩了个空!
“源于本念?”
定了定神,陈错知晓眼下不该浪费时间,便顺势将心念集中于那第三道光团!
霎时间,无数血光蜂拥而至!
他一惊,旋即便发现一片似真似幻的景象竟顷刻间充斥心灵!
呼……
狂风吹动,苍穹如血,血雨遍布天地,无数道纷乱的血光漫天飞舞,贯穿虚空,穿梭长河!
五道身影立于苍穹,背后是漆黑裂痕,照映无垠星空!
对面,一人迎风而起,血衣猎猎,长发飞舞。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话语传来——
“……纵使只我一人,纵然再无传说……自今日起,我便为……”
“陈错!”
轰隆!
陈错心中忽生雷霆!
随即,和雷霆化虚为实,直接将余下的两团光芒震碎!
紧跟着,陈错不仅从顿悟之中清醒过来,那雷霆更是辐射周遭,竟使得飞舟直接解体!
轰隆隆!
飞舟之外,天象忽乱!
本就四散飞舞的王朝气运在这一刻尽数燃烧起来,转眼便消失殆尽!
偕同子、向然、小猪还好,虽是惊讶,却还有手段,但那刚刚醒来的崔家兄弟迷迷糊糊的一睁眼,便惨叫一声,再次昏厥过去。
但下一刻,陈错一挥袖,灵光闪烁,一座飞舟凭空成型,将众人接住。
“师叔,你这是……”向然见状,便要询问,她隐约察觉到,方才自家这师叔似与外界雷霆呼应,以至于掌控不住自身神通,将飞舟震散开来。
但陈错摆摆手,根本没有心思与她多言。
他的心底,反复的回荡着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以及那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自今日起,我便是陈错!”
猛然之间,他竟是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有了几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