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征!你可是活腻了?”齐王怒喝。
赢征笑得清冷,稍稍扬了扬脖子,“你敢杀朕么?”
他嘴角不住的有鲜血溢出,整个人的模样极是狰狞骇人,然而他面上的笑容则是分毫不减,目光里的凛冽与锋利丝毫不消,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浓烈的与他年纪浑然不符的淡定与老成。
是的,老成。
齐王恨透了他这般模样,踏步过来,抬手再度扣住了赢征的脖子,“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赢征依旧是笑着,眸中露出戏谑鄙夷之色,“那你杀啊!有种你便杀啊!我大旭姑苏皇族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朕自然也不是柔弱小儿。有种你便杀了朕,反正颜墨白会为朕报仇,为将你的大齐之国彻底打烂。你杀啊,哈哈。”
“找死!”
齐王双目都要开始喷火。平生之中破天荒的被一个小儿如此讽刺。他满心的恼怒,浑然压制不得,则是指尖陡然用力,当即便要不顾一切的捏断赢征脖子,奈何正这时,霍将军等人急忙上前跪在了齐王面前,“皇上三思!如何还未灭得大周之前,最好还是将这大旭小皇帝留着为好。一旦颜墨白退兵有诈,我们也可用小皇帝来威胁于他,不至于让颜墨白太过得瑟嚣张!”
他这话说得极为紧急,嗓音落下,齐王极为难得的稳住了指尖,发红弑杀的眼瞳朝霍将军落来,“你也以为朕当真怕了大周?当真以为朕必须得用大旭小皇帝为质才能有所胜算的打赢大周?”
霍将军眉头紧皱,心神微颤,又想起今日朝堂之上肖太师那些朝臣的后果,心绪发紧,浑然不敢直接冲撞齐王。
他仅是垂头下来,匍匐磕头,仅道:“大周那等弱势之国既是退兵,自然也是怕了皇上。只是,微臣之意是刻意稍稍将这大旭小皇帝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至少,此际将这小皇帝性命留着,对我们也并无坏处,待得我们彻底击败大周之后,再杀这小皇帝也不迟。”
赢征冷笑着插话,“你如此言道,还说不怕颜墨白?呵,如今还未真正开战呢,你们就已经畏了颜墨白,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
齐王满目怒意的朝赢征再度望来。
霍将军迅速抬头扫了一眼齐王脸色,犹豫片刻,顿时顺着齐王心思道:“这大旭的小皇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如今都成阶下之囚了,且还一脚踏入了阎罗殿了,此际无力无奈之下,也只能逞几句口舌之争。皇上无需与他计较,但若的确不喜这小皇帝的话,不如,微臣将这小皇帝的舌头割了如何?这样一来,小皇帝痛了,流血了,自然知晓我大齐的剑也是锋利的,会真正要人命的。”
这话入耳,齐王面上极为难得漫出几分满意。
他缓缓松开了赢征,转眸朝霍将军望来,“霍爱卿这个提议倒是甚好。这死到临头的小子的确太过聒噪,要着舌头也是无用,割了便是正好。”
赢征面上的笑容稍稍一僵。
齐王转头朝赢征望来,以为赢征怕了,面上的怒意越发的开始消却,转而化为了成片的傲然与得瑟,随即朝霍将军继续道:“动手。”
短促的二字一出,君令如山。
霍将军不敢耽搁,顿时从地上起身过来,待靠近赢征后,长剑出鞘,整个人也稍稍蹲下,抬手便要去扯赢征的舌头,赢征避无可避,咧嘴森森的笑着,目光狰狞的朝齐王凝着,阴测测的道:“齐王,你最好是差人杀了朕,若是不然,你只要留朕一口气活着,朕日后定让你后悔莫及。”
齐王嗓音一挑,“割。”
霍将军加快了动作,强行撬开赢征的牙关将赢征的舌头稍稍扯出,则是锋利的长剑正要将赢征的舌头斩下,却是顷刻之际,城楼下有几匹烈马陡然而来,烈马还未彻底靠近,便有慌张的嗓音紧急而起,“皇上,大事不好,皇上遇袭了,太后皇后以及皇妃皇子他们都被大周兵卫挟住了。”
“什么?”齐王脸色陡变,身子差点站立不稳,脱口的嗓音蓦地变得嘶哑。
霍将军两手一抖,没能握稳赢征的舌头,赢征顺势将舌头缩回,阴森森的咧嘴大笑,“哈哈哈哈,看吧,颜墨白终还是来了,在齐王你毫无戒备之际啊,他打入你的老巢了呢!你就等着吧,等着看颜墨白如何一点一点的彻底将你的禁宫瓦解,将你的国都城瓦解!”
齐王深吸了两口气,想要强行镇定,奈何几番努力,心境沸腾得太过厉害,致使此番无论如何努力,竟是都无法将心口那一股股震撼之感压下。
他浑身发着紧,袖袍中的手也紧握成拳,抑制不住的颤抖,却是片刻之际,他蓦地回神,此际也耽搁不得了,仅是立在城楼上便震怒大喝,“霍将军,你领四万人镇守于此,其余三万兵卫,随朕去灭敌。”
嗓音一落,不待霍将军反应,齐王拎着赢征便朝城楼下冲去,待得下得城楼,齐王急速点兵三万,挥军而走。
此番策马速度极快极快,齐王心都要从胸腔内跳出来。
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未料到大周之人竟会攻入皇宫。他以为他将城门守好了,将大周大军吓走了,国都便能安,大齐也能安,但他却不曾料到那本来已是退军的大周之人竟是突然凭空的在国都城内冒了出来,甚至还攻上了他的皇宫。
那些大周之人,究竟是怎么抵达皇宫的?难不成,那些人还有遁地的本事?
齐王越想越恼,心头焦急,落在烈马背上的鞭子越发频繁。
烈马一路嘶鸣,踢踏飞跃,速度极快,身后的三万兵卫急速跟随,蹄声浑厚,阵状极大。
则是不久,齐王一行人终于抵达皇宫外。
然而此际,偌大的王宫,诡异寂静,那宫城的两道朱红威仪的宫门紧闭,压抑之至,而那宫城城门楼顶的烽火台上,一列列兵卫密集而列,众人手中接握着弓,弓上正搭着箭,弓弦也早已全然开来,寒光噌亮的箭头就这么对准了他们。
周遭气氛,肃杀难掩,生杀之夺,一触即发。
齐王满面复杂,忍不住抬手稍稍扣上了赢征的脖子,却是正这时,前方那城楼之上,突然有抹满身雪白的男子缓步往前,几步之下,便站定在了城楼最为正中的位置。
那男子,白衣胜雪,墨发飞扬,毫无拘束,他容貌极是清俊,屹立风华,只是脸色则稍稍苍白,眉宇微微的蹙着,整个人瞧着像是弱不禁风的少年,但独独那双朝城楼下扫来的双眼,如同傲然大气的在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一般,极是的大气宽广,而又凌厉霸气。
那双眼,无波无澜,无温无情,无论怎么打量,都知他眼中是没有任何温度的,除了冷,便是煞气。
是的,慎人致命的煞气。
齐王抑制不住目光一抖,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际,他才由衷的发觉,这世上,当真是有一种人可以以眼神来杀人,就如此际那城楼上的白衣男子一样,目光无温锋利,似要彻底将人随意的凌迟。
这人,究竟是谁?
心绪沸腾,纵是心中有所答案,此际竟莫名的有些不敢如此笃定与猜测了。
然而正这时,身下与他同称一骑的赢征突然扯着嗓子大吼,“摄政王!朕的皇姐呢?”
摄政王?
大旭摄政王?大周的,皇帝?
赢征这话,顿时将在场大齐兵卫震得不轻,个个都脸色骤白,目光抑制不住的再度仔细朝城楼上的白衣男子望去,心口层层的发紧,不知是惊愕,还是在好奇,还是惊恐。
叱咤风云的大周帝王,便是那般羸弱的少年?可是那少年明明瘦削不堪,弱不禁风的,怎会是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旷世枭雄?
众人纷纷惊诧,浑身发紧,不敢动作。
齐王蓦地回神,强行镇定,则是正这时,颜墨白已居高临下的凝准了他,薄唇微微一启,低哑幽远出声,“朕初入大齐,齐王重军而来,便是如此招待?”
漫不经心的嗓音,不怒自威,却也听不出什么喜怒。
齐王挺直了腰板,扣在赢征脖子上的手分毫不松,目光阴狠狠的朝颜墨白落去,冷道:“大周帝王有意与齐国作对,你既已这般不近人情,何来还想朕厚待于你?”说着,仗着城楼上仅有几十人握弓,兵力并非强盛,而他大齐兵卫足足三万,无论如何,都不必在颜墨白面前弱了气势,随即嗓音一挑,也不打算与颜墨白多加纠缠,话锋直入主题,“大周皇上若是识相,便早些收兵从城楼上下来,如此,朕还可赏大周皇上一杯好酒,但若大周皇上执意与朕对立,便莫怪朕对你不利了。”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清冷淡漠的目光将齐王扫视。
齐王越发戒备,以森冷威胁的目光朝颜墨白回敬。
一时之间,两人皆并未言话,一人漫不经心,一人则戒备僵冷。
则是片刻,赢征忍不住再度出声,“摄政王,朕的皇姐呢?”
他的确是太过担忧他的皇姐了。纵是齐王今日在他面前一遍遍的说他皇姐坠崖了,他也努力的保持镇定不愿轻易相信,而今,颜墨白已在城楼上了,他也心绪狂涌,怎么都等不及了。
只是这话一出,颜墨白仍是不回他的话,齐王冷笑一声,再度鄙夷嘲讽的与他道:“都给你说了,你皇姐在大英坠崖了,如今都化成鬼魂了,你还执着的问大周帝王作何?你瞧瞧,大周帝王都不回你的话,摆明是心虚了。他可是害得你皇姐坠崖的罪魁祸首,你如今问他你皇姐究竟何在,你皇姐便是在天之灵,也不愿你从大周皇帝那刽子手的嘴里听得你皇姐的死讯。”
阴邪的嗓音,恶毒的话语,又见赢征浑身越发而颤,再扫到那城楼上的颜墨白僵了面色,齐王顿觉快意。如今大战当前,他最是喜欢这般将敌人的所有镇定与骨气全数踩碎,他就是要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最好是让颜墨白也不战而降,彻底的旧病复发一命呜呼的死过去。
只是这话落下,他却并未真正见得颜墨白悲戚推搡,只见他目光稍稍僵了一下,转瞬,便已越发的平静清冷,仿佛整个人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而是一座浑身都冷气直冒的冰雕。
这病秧子!
齐王心生冷讽,打算再道些话来刺激颜墨白,却是这时,颜墨白已恰到好处的再度出声,“此番前来,并未有心真正灭你齐国,但如今瞧来,齐王如此嚣张,朕无论如何,都得戳你锐气。”
齐王冷笑一声,“怎么,大周皇上要对朕大开杀戒了?朕今日也是有心留你性命的,只可惜,大周帝王太过得意,朕着实不待见,不弱,大周皇上在朕面前自刎如何?只要你自刎,朕便放了大旭小皇帝,放了你大周大军,如此交易,对你……啊!!”
齐王后话未出,颜墨白指尖已有银色之物窜出,极是精准的钻入了他的口中,刺中了他的舌头。
他抑制不住的惨呼,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摇晃,赢征得了空当便急忙蹿下马背,本要朝城门跑去,却还未行得两步,便被大齐兵卫捉住。
“放开他。”
颜墨白漫不经心的朝那挟着赢征的兵卫望去,平稳出声。
兵卫两手莫名的颤了颤,心头发惧,下意识的要松开手,却是不及反应,齐王已抽却舌头上的银针,跃身下来,抬手便从兵卫手中接过了赢征,锋利噌亮的青龙剑也横在了赢征脖子上,仰头便朝颜墨白怒吼,“颜墨白!你若想赢征活命!便即刻俯首称臣!朕尚且饶你全尸!你不是最喜欢大旭长公主么?如今大旭长公主的亲弟弟受危,你舍得让他在你眼皮下死?”
颜墨白满目清冷的凝他,并未言话,仅是抬手而挥。
片刻,伏鬼与许儒亦以及数十名兵卫将大齐的太后宫妃以及大齐的皇嗣全数押上了城楼。
那些宫妃一见齐王,便哭得梨花带雨,“皇上,救臣妾,救臣妾。”
那些皇嗣也满目畏惧,怯怯惊恐的朝齐王大呼,“父皇,救儿臣。”
独独那齐国老太后老泪纵横,褶皱的面上满是担忧,扯声便道:“皇儿,此地危险,快走!宫门里皆是埋伏着的大周兵卫,你只要闯入宫门,定遭围攻!这禁宫已被大周兵卫全全占据了,你莫要管我们了,走!快走吧!”
悲戚成片的嗓音,哭哭喊喊,然而颜墨白却似丝毫都不曾听见,不曾受扰。
他静静的立在城楼上,目光仅落定在齐王身上,有意要看齐王的态度,且满身平静之姿,淡薄宁静,也与这纷纷扰扰的悲戚场面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