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使团入住鸿胪寺比较偏僻的一处院落,以往都是大夏人出使北邙,委屈求和,如今是北邙人第一次出使大夏王朝,为了不闹出纰漏,兵马司的林昆生如临大敌,格外慎重。安排了大量人马守护此处。
此处院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落凤楼,之前是张理成时期建的一座院落,远离喧哗,悠然清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曾是张理成私下宴请宾客的寻欢之地,之后成了礼部内部逍遥休闲的好去处。
出于陛下对使团的关心,礼部特地把此处院落拿了出来,并安排了不少人员负责使团的生活起居,稽密司的十几名探子也充斥其中。
朝廷内部,从罗赐将消息传回来后,似乎整个朝廷都在为这件事争论,对北邙使团的态度也分成鲜明的两派,随着使团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争论越发激烈起来,等到使团进了城,大家反而有些顾虑起来,为空言多必失,朝会上,突然又变得安静起来。
夏炽心如狂潮,汹涌澎湃,双手紧紧抓住龙椅两侧扶手,面上还保持着君王的矜持和沉稳:“众爱卿,如今北邙使团已经到了金陵,罗赐大人一路随行,也摸清楚了他们的来意,就是要和我们大夏朝结为友邦,永世友好。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臣服的基础上,才有的谈,不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说出来一起讨论一二。”
:“只论事,不论人,好好商议,不许吵闹。”夏炽又紧跟了一句,这些日子朝堂上天天吵得乱糟糟的,听多了,实在有些头疼。
大殿上传来嗡嗡嗡的讨论声,细细密密,像无数的蜜蜂飞舞。
夏炽强忍着不适,在大殿上,吵闹不好,安静更可怕。
这一等,等了一刻多钟时间,讨论声不绝于耳,就是没有人出来表态。
:“黄太傅,你怎么看?”夏炽忍无可忍,开口点名问道。
黄如辉是兵部尚书兼太傅,因为北邙使团一直在路上,并没有看见人,所以他之前都没有表态过,如今使团到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再不说话,就不太合适了。
黄如辉从众臣中走出一步,腰杆笔直,精神矍铄:“陛下,臣以为,北邙臣服,是一时妥协之意,并无多少诚心,他们是要拖延时间,用以平定他们内部的混乱。”
:“臣以为,我们不该接受投降,应该抓住北邙虚弱的机会,对其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安全的敌人。”
:“陛下,臣以为黄太傅所言非也!”新上任的工部尚书赵谦一个健步走出来,他五十多岁,在前列一众老臣里看起来更是年富力强。
:“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如今我朝根基稳固,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意,不宜轻起战端,且战事无常,胜负难料。臣禀请陛下秉持仁德之心,借北邙投靠之机,与北邙修好,潜心发展,则天下太平,万民称颂。”
赵谦近来本就春风得意,如今一番侃侃而谈,更显得气度不凡。
一众臣子纷纷附和道:“赵大人所言极是,陛下,不可轻起战端。”
:“我堂堂大夏朝,当以德服人。”
:“我大夏疆域辽阔,当有容人之度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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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一阵喧哗,气氛又热烈起来,北邙人主动投降臣服的意义,远比耗费大量的精力物力人力去杀戮征服来的更有价值。
这是文官们的功勋。
夏炽的眼角不能控制的跳动起来,北邙人的臣服对他来说,意义更是无法估量,这能让他超越大夏,甚至超越大夏之前的历代君主,成为第一个将北邙王朝征服的帝王。
此后的史书上,自己的名字必是浓墨涂抹,名垂千古。
黄如辉在一众臣子对着陛下疯狂的吹捧声中,安然而立,静如一棵老树。今日站在他身边保持同一种意见的臣子并不多,他们人少言轻,早就消失在一众大臣激亢的声音里。
他自己知道陛下的心思,也能理解陛下的心思,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歌可颂的光辉事迹,而北邙臣服,大夏再无外敌犯边之忧,朝廷每年至少能省下维持边疆稳定的千万两银子。
争论了许多天,终于在今日达成一致。
夏炽抬了抬手,大殿里的声音逐渐消失,他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眼神炯炯,这个年轻的君王此刻如龙盘虎踞一般,展示出一种自信强大。
:“朕乃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接受北邙投降,免去边疆战火袭扰,是我大夏臣民之幸事,故此,朕接受北邙人投降。”
:“陛下圣明!。。。”
:“陛下雄才大略!。。。”
:“陛下圣明,为百姓之福。。。”
夏炽又抬手向下压了压,待声音渐消:“不过嘛,北邙人百年来对我中原不断侵袭骚扰,让我边境子民不受其扰,死伤无数,这仇恨,一时半会也无法消除,北邙人既然想要投降,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罗赐突然站出来:“陛下,臣与北邙人一路走来,对其性格颇有了解,请陛下允许臣来负责此次与北邙人的谈判。”
夏炽盯着罗赐看了几息:“好!就让罗爱卿负责此次谈判,你和工部,户部,兵部一起,先拿出一个赔偿条陈出来让朕过目,不可轻易饶了北邙人。”
:“臣罗赐领旨!”
夏炽神情严肃,威严肃穆。
:“林尚书,北邙人的生活起居由你礼部负责,不可怠慢。”
:“臣领旨。”林允文没想到陛下突然点了他的名字,诚惶诚恐应声道。
:“兵马司林昆生。北邙使团的安全由你兵马司负责,不得有误。”
林昆生急忙应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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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黄如辉,赵谦,杜高,罗赐几人又被陛下召入御书房内。
很明显,此时的夏炽龙颜大悦,心情好到了极致。
尽管他在朝堂上表现得义正言辞,表示不能轻易饶恕北邙人,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北邙人的赔偿。
他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北邙使者团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卑躬屈膝,乖乖献上赔款和降书,并向他这位大夏皇帝表示心悦诚服。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也是他所追求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