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夏炽在书房里又接见数位大人议事,忙了一上午,才算得空歇上一歇。小宝子拧了一条热面巾,给他净面,又换了一杯热茶,夏炽身体松弛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精神并不疲倦。
小宝子躬着腰,撅着屁股清理大臣们喝剩的杯子,腰间那把刀一晃一晃,刀鞘已经掉了颜色,灰扑扑的一把,看起来格外寒酸。
:“小宝子,你那把刀带着这么多年,还能杀人否?”
:“陛下,奴才,奴才早就把刀刃磨了去,陛下日渐强大,奴才跟在陛下身边,应当是最安全的。哪里还需要奴才杀人。”
夏炽吸了口茶水,:“哦,你这个奴才倒也是懂事。既然不能杀人,你每日夸着他,晃荡来晃荡去,不累的慌?而且我瞧这刀也破旧不堪。”
小宝子放下手里的活,对着夏炽深深跪倒:“陛下,奴才不累,这是陛下许给奴才的荣耀,奴才不累,奴才心里得意着呢。整个宫里,就奴才得陛下开恩,得此殊荣,刀虽然旧,但是他时刻提醒奴才忠于陛下。”
夏炽爽朗大笑:“你个奴才,话说的真好听。起来吧,起来吧,不要跪着了。朕相信你的忠心。”
话音一转,夏炽语调又有些落寞:“如果天下人都有你这个奴才一般想法,忠于朕,忠于大夏江山,朕也不需要过得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陛下如旭日东升,光芒万丈,宵小之徒如黑暗阴影,无处遁形。陛下无需多虑。”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会说话。”夏炽心情大好,语气也轻松起来。
门外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古大人宫外求见。”
夏炽笑容一收,说不出的威严:“召。”
:“明白,陛下。”
古昼川一身黑袍,随着小太监而来。夏炽挥挥手:“闲杂人等,退出去吧。”
小太监跪安后离开,小宝子稍微愣了一愣,也跪了一跪,转身欲要离开。夏炽毫不见外开了口:“你不用走,你走了,谁伺候朕。去,给古大人取杯茶来。”
小宝子躬身退下,夏炽眼神犀利,盯着古昼川:“古大人,王晋勇一案过去几个月了,你稽密司,还是没有进展?”
古昼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陛下,臣无能,臣尚未查出幕后之人是谁。陛下,明阁的老板卫国,使了大量银子收买,拉拢朝中臣子,臣查出一部分与其勾结的人员名单,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自非议,请陛下做主。”
说罢话,古昼川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和一份名单双手举于头顶。
夏炽盯着古昼川一会儿,冷声道:“呈上来。”
古昼川跪行几步,将账本和名单举至夏炽面前。
夏炽抬手取过账本和名单,一一对照,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这账本和名单,可属实?”
:“陛下,千真万确,臣查了名单后几个职位不高的官员,他们都坦白了,金额,时间,和账本上的记录没有差别。”
:“哦,还有其他人知道这名单吗?”夏炽在名单上看见好些个有点熟悉的名字,眼角微微抽动几下,一份名单随便看看,竟有几十号人,朝廷六部,都有官员上了名册,级别有高有低。
:“陛下,没有。臣得了这份名单,也不敢相信,花费了许多时间去查实,事关重大,臣不敢与他人说。”
夏炽脸色稍有阴沉,并不十分生气,又问道:“如此说来,这个明阁的老板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他和王晋勇之间,到底有何矛盾,需要杀人?”
:“臣不明白,不过臣知道,王晋勇年轻时候也是京城一霸,到处惹是生非,这倒是京城人都知道的事,不知道是否有旧怨,时日久远,无法查的明白。”古昼川这个理由倒是合适,二十年前的恩怨,一时半会哪里查的清楚,现在两个事主都死了,更无处可查。
夏炽轻轻摇头,又轻轻点头,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另有想法。
:“行了,古大人,现在朝政平稳,你别忘了稽密司的职责,大夏境内,但凡有风吹草动,朕必须第一时间掌握,你明白吗?”
:“臣明白,陛下信任臣,臣定当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古昼川跪拜下去。
夏炽嘴角微翘:“古大人起来吧。”
:“小宝子,茶呢?给古大人赐座,朕还有话要和古大人说。你去门外盯着点,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宝子端着茶送到古昼川手里,又搬来一张锦凳,自己蹑手蹑脚走出御书房,在外面将门掩上。
古昼川颤颤巍巍的半边屁股坐在锦凳上,端着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夏炽故意装作看不见古昼川这种惊恐,心里反而泛起一丝畅快,人人都敬畏稽密司,而稽密司不过自己豢养的一只恶犬。:“古大人,现在我问你,你稽密司对平武军,可有何防范?”
这话问的如此直白,古昼川背后“刷”地冒出一层冷汗:“陛下,臣无能,不曾在平武军里安插人手。”
夏炽并不意外,眼神里多少透着点失望。:“那这么说,山海关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这个监察天下的稽密司司管,一无所知?”
:“陛下,臣无能,臣无能,臣回去立刻安排。”古昼川屁股从锦凳上滑下来,茶杯随手放在地上,又是一头磕在地上。
:“洞悉天下,防范于未然,是稽密司存在的根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稽密司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这是大夏朝的制度,不是刻意针对谁的行为。”夏炽视线微微上扬,透过窗户,天色微沉,有一点潮湿的气息,似乎雨季要开始了。
:“臣明白,臣知罪。”
:“炎峰山城,将是大夏最重要的一处城池,虽天壤悬隔,但是那也是大夏朝的领土,那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事,还是人,朕都要知道!”
:“臣领命!”
夏炽的声音有些恍惚,有些缥缈:“大夏朝,是朕的大夏朝,朕有责任把大夏朝好好的延续下去。任何人都不能成为我大夏朝的威胁。”
天暖乍寒,古昼川额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门外,小宝子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怎么也擦拭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