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县南门的守城官兵看见大股骑兵呼啸而来,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数骑已经冲至城门口,马上骑士大呼:“钦差大人到,钦差大人到!”
骑兵到了城门口,倏然放慢速度,大股烟尘滚滚而来,眯了人眼,听到烟尘中马蹄声阵阵,待烟尘散去,上千骑兵已经接管了南门。
:“大人大人,钦差大人到了。”一名衙役慌里慌张的跑进县衙里。
钟琪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怎么就到了?到哪了?”
:“到这了!”门外传来一声年轻又威严的声音。、
钟琪抬眼看去,一名身材高挑,体态修长,面色沉郁的年轻将军大步走了进来,黝黑的将军甲透着阵阵寒意,在这温暖的春末时节,竟然让钟琪打了一个寒颤。他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瘦瘦的,眼睛明亮。
:“下官钟琪拜见钦差大人。不知将军来的如此之快,未曾远迎,请大人恕罪。”钟琪从桌案后面绕出来,急步上前,跪倒下去。
主簿李来秀紧跟在钟琪身边跪了下去。
孙燚大步从两人身边走过,丢下冰冷冷的一句:“起来吧。”自己径直走到县令的书案后坐下,将小林朗放在腿上。
小柱子牵着林悦,缓缓的跟上来,顺手拎起刚才李文秀坐的椅子,放在孙燚身后一侧,施施然的坐了下来,林悦站在他的身边,微微蹙眉,第一次骑马跑了几十里,这大腿火辣辣的痛。,她没有吭声,咬着牙,坚持站的笔直。
孙燚的态度让钟琪和李来秀心里一惊,身上冷飕飕,两人站起,转过身子,卑躬屈膝走上两步,低着头互相瞟了一眼,不知道怎么说话。
:“钟大人,坐吧。”
钟琪应了一声,左右看看,公堂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椅子,也不敢吱声,默默地往边上走了两步,毕恭毕敬的站着。
孙燚仿佛没有看见钟琪的动作:“钟县令,不知贵县土地清量,人口清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钟琪拱手道:“禀告钦差大人,我县的土地清理和人口清查基本上是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只是还有些收尾工作还没有完成。嗯,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左右。”
:“哦?”孙燚像是嗤笑了一声,声音很小,钟琪也不敢抬头。
:“本钦差这一路走来,你陵水县是第一个告诉我事情基本办妥的县,钟县令果然是深明大义,治理有方啊。”
钟琪勉为其难的应道:“上官多次督促我等要完成圣上的旨意,我等不敢懈怠,唯有鞠躬尽瘁而已。”
:“嗯,好,好,好一个鞠躬尽瘁而已。”孙燚哈哈大笑,甚是爽朗,可是在钟琪的耳朵里,这笑声却充满了讥讽。
:“对了,钟县令,我来之前,受朝中某位大人所托,说是贵县有其一至交好友,让我带来一封书信,让我交付给他,不知钟大人是否可以帮我找来此人?”
钟琪急忙弯腰应道:“敢不遵命,不知大人所说之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孙燚想了想,扭头问身后侧的小柱子:“叫啥名字来着?”
:“林秀峰。”
这一声落在钟琪耳里,仿佛一个霹雳炸响在耳中,他躬着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双股颤颤,几乎要站不住。偷眼去看主簿李文秀,李文秀脸上一片煞白,低着头,满头是汗,顺着下巴滴落。牙关都在打紧,发出细微的敲击声。
:“咦?钟大人似乎很紧张?你身边那个?那个是谁?怎么抖成这般模样。”
:“下官,下官是陵水县主簿。。咯咯咯。。。李。。咯咯。。。李文秀。。”
:“哦,李文秀,抬起头来,让本钦差看看,这么一直低着头,好像犯了什么罪的罪人一般,成何体统。”孙燚淡淡的说道。
李文秀艰难的抬起头来,一头一脸的汗,迷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又不敢伸手去抹。
:“钟大人,你也抬头,怎么你们陵水县的官员,都不敢正视本官?莫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有愧?”孙燚的声音越发冷淡。
:“啧啧啧,瞧瞧你们两个,好歹是陵水县的主官,见了钦差,怎么如此紧张,嗯,害怕呢?”
钟琪结结巴巴道:“钦差大人天威浩荡,我等小臣不曾见过如此君威,故有失态,请钦差大人见谅。”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见了这天子剑害怕了呢。”孙燚从腰间解下天子剑,放在案牍上把玩着,眼神越过案牍,鄙夷的看着钟琪,李文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钟琪和李文秀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这个林秀峰的名字,太熟悉,又有些久远,如今钦差大人提起来,料定不是好事。
:“这个林秀峰,你们可曾听说。”
:“不曾。”
:“听说过。”
两人一同开口,回答的却是天差地别。他们两个怎么也没有想到,钦差大人到此,居然第一件事是问起了林秀峰,根本就没有机会攻守同盟。
孙燚把天子剑在桌子上用力一顿:“到底是听过还是没有听过?在我面前说谎,会是什么后果,你们知道吗?”
小柱子在他身后说道:“算了吧,逗弄这么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呢?饿了,该吃饭了。”
钟琪和李文秀再糊涂,也知道东窗事发,钦差大人是有备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钦差大人,林秀峰一事,非我等自作主张,是,是上官要求我们这么处理的。”
:“说来听听。”孙燚悄悄瞟了林朗一眼,林朗握紧小拳头,牙齿咬的很紧,扭过头,看着姐姐林悦。
姐姐林悦向前走了两步,牵住林朗的小手,瘦小的脸上满是紧张和气愤,枯黄的脸色涨出几分亢奋激动的血色。
:“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到时候我回去,也好和我的朋友交差。”
钟琪鼓足勇气,娓娓道来。
:“四年前,黄公子在陵水县买了很多地,陵水县靠近陵水一带的土地都是肥沃的熟地,所以也是最好的土地之一。”
:“林秀峰是有功名在身,为人善良,家境还算不错,家里有几百亩好地,平日租给村子里的人种,每年收租也很少,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行善积德之举。”
:“黄公子看中了富山村的几千亩地,又不想花太多的钱,就要求我们把那熟地在地契上改成生地以及杂地。”
:“但是这件事,被林秀峰知道,他来县衙争过几次,又去望都城告状。黄公子就设了一个圈套,在县里找了林秀峰一个好友,请林秀峰喝酒,喝醉后把一女子放在他屋子里,最后告他酒后失德,玷污良家妇女。一举革去功名,打入牢狱。”
:“之后林秀峰的娘子不得以,用低廉的价格把土地卖给黄公子,哦,不,不是黄公子,是同村的一个地主。。。收到钱,四处求人想救林秀峰出来。结果钱花完了,林秀峰却因病死在牢里。”
:“死在那个牢里?这里,还是望都?”小柱子忽然问道:“请他喝酒的朋友是谁?”
:“本县。他的朋友是。。。”
钟琪眼光转移到李文秀的身上:“那个朋友是李文秀大人,那时候李大人只有功名,却无官身。”
:“呵呵,如此啊。。。。”
孙燚目不转睛的望着钟琪:“黄公子是谁?”
钟琪咽喉狠狠地动了几下,孙燚刷的一声抽出天子剑,天子剑剑身明晃晃,水汪汪,隐约还有点锈红血色。
:“是,是黄山松黄公子。”
李文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燚手里的天子剑,魂不守舍。
:“最后一个问题,谁杀了林秀峰,还有林秀峰的娘子?”
钟琪眼神慌乱:“他娘子死了?什么时候死了?”
李文秀软软的倒在地上,:“我,是我杀的,黄公子威胁我,我要是听话,以后县令的位置就是我的,我要是不听话,我就连主簿的位置都待不久。”
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清贫如洗的日子。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