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坐在炉灶前的李牛牛端起托盘,将一碟子热气腾腾,臭不可闻的臭鳜鱼送了过来:“趁热先吃点,我再炒两个菜,有什么事,吃饱饭再说,吃饱饭再说。”
王铁头闷声道:“拿酒来。”
:“好嘞。~~”李牛牛返身又送了一小瓶酒来:“都这岁数了,少喝一点,喝多了伤身。”
曲先生微笑着接过酒和酒盅:“牛牛,一会来喝一杯。”
:“好,等我再做两个菜来。你们先喝。”李牛牛在围兜上擦了擦手。
孙燚走出店门,随意向四周看了看,这街上数家酒馆人满为患,喧哗热闹,人声鼎沸,相比之下,这个破落门脸的明月楼根本就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可是这一眼看去,孙燚已经发现了十几个注意力都盯在这处的眼睛,也好分辨,他一眼看过去,有些人露出一丝笑的,那是自己人,有些人露出一丝紧张或者躲闪的,那是外人。倒是没有发现心怀恶意的眼神。
孙燚也稍微松了口气,他确实不知道,这一次,要见的人是王铁头,那可是大夏第一军中第一人,没想到,居然如此平凡,和王晋勇完全不太像啊。
孙燚随意散步到街斜对面,晓旭扮作一个小食摊主,漫无目的的吆喝着:“酸梅汤,酸梅汤,清热解暑,老少皆宜。。。。”
:“来一碗。”孙燚丢过一个铜板,端起一个瓷白大碗,碗里清亮碧绿的酸梅汤还未进口,一股清香味道扑面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见到谁了?”晓旭又大声吆喝着:“客官,好喝吧?这大热天清热解暑,最是酸梅汤。。。。”
:“曲先生让我先出来了,那人是王晋勇的亲爹。”孙燚喝着酸梅汤,酸酸甜甜,还真是有些爽口。
晓旭张了嘴正要吆喝,突然呆了一下:“哈?酸梅汤,清热解暑酸梅汤。”又放低声音:“怎么会是他?不是说他早就退出朝堂,每天就在家中折腾个小菜园子吗?”
孙燚转过脸看了看路另一边:“我也只比你早见到他一刻钟而已。”
:“好喝,再来一碗。”孙燚又大声应了一声。
:“他们的人多不多?”
晓旭端上酸梅汤:“不少,街道两头都有,那几间近一点的酒楼里也埋伏了不少人。不过没有看见稽密司的人,我猜,他们应该是自己的培养的势力。”
:“嗯,盯紧点。不要出纰漏。”孙燚将碗里的酸梅汤一口喝干,转身就走,晓旭后面喊了一声:“客官,一文钱。”
孙燚脸一红,随手掏出一枚铜板丢了出去,“叮当”一声,正好落入空碗,打着转。
孙燚丢下铜板,背着手,大摇大摆的顺着街道走了几步,一个卖糖的小贩板着脸眼睁睁的看着孙燚从他摊子上拿了几片糖,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咬着,:“诶,小哥,你们是隶属哪个衙门的?”
小贩如临大敌,低着头:“客官,三文钱。”
孙燚坏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找钱。”
小贩怒视孙燚一眼,一副不当人看的凶狠眼神:“找不开。”
孙燚咧着嘴:“那就记账吧,对了,你们找谁报账?”
街边的灯笼摇摇晃晃,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小贩的脸忽明忽暗,眼神晦暗不明,充满警惕。
:“怕什么,说不定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好保密的呢,是吧?”孙燚含着糖,晃晃悠悠的又走了几步,走向街道另一边的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子。
:“怎么街上看起来都是你们的人呢?而且你们这扮相,漏洞百出啊,你瞧,你居然穿着官鞋摆小摊,怎么,安庆军人日子过的这么穷?需要摆摊度日?”
那小贩子表情管理极好,点头哈腰地:“客官,小人做点小买卖,补贴点家用而已,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是嘛?这个剪子卖几文钱啊?”孙燚抓起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空铰,手速快的不行。
:“客官,三十二文钱,这剪子可是城西老邓铁匠铺出的,老邓的手艺有多好,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
那小贩一本正经的介绍着孙燚手里的剪刀,像是很想做成这笔买卖。
一个青衣人影从街一头走了过来,装作无所事事 游街的模样,脚下步伐沉稳扎实,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走到摊子边上,小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那青衣人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拿起一套瓷碗敲打辨识,轻声道:“兄弟,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别寻事,也别误了事。”
孙燚瞥了他一眼,一个眉眼很普通的中年人,手掌丰厚,骨节突兀。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呗,又不是敌人。”孙燚咔擦咔擦的继续铰动剪刀。眼睛却注意着青衣人的表情。
果然,那青衣人的眼睛躲闪了一瞬。像是有些出乎意料。
孙燚心里有了计较,嘿嘿一笑,把剪刀丢在摊子上,转身晃悠着出去,一边走,一边扭动脖子,挠挠头。
江白安排在附近的人,立刻警惕起来,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若对方有所图谋,做出来的讯号。
二楼的窗户,有几盏灯笼被取了下来,也有的窗户又加了几盏灯笼,鲜艳艳的红色灯笼。
一些喝着酒,大声猜拳的汉子们大呼小叫的,眼神却犀利的四处查探,一只手塞进腰间,怀里。
孙燚抬起头,看着二楼,清亮月光和暖色灯光照着他的脸,高高的鼻梁线条深刻,眼睛熠熠生辉,嘴角化出一道弧度,似笑非笑。
他随手又在一个小贩摊位上抓起一把瓜子,边走边嗑,徐徐走到明月楼前,松松垮垮靠着墙站着,对面的晓旭吆喝声都微微有了些嘶哑。
李牛牛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店子,无所事事左右看了看:“呦,今天街面上的买卖多了不少呢。”
孙燚伸出手掌,手心里一把瓜子:“嗑瓜子,李老板。”
李牛牛有些惊奇的瞧了孙燚一眼,张开嘴,露出一口糟牙:“牙口不好,啃不动咯。。。你叫阿蛮?”
:“嗯,孙燚,孙阿蛮。四个火的燚。”
:“燃烧的烈火啊,哈哈,怎么,五行缺火吗?”李牛牛随手搬出一个凳子坐在门口:“你是七爷的义子?”
:“昂,是,我叫他曲爹。”
李牛牛嘘了口气:“七爷这辈子不容易,好好照顾他。”
孙燚也扭过头:“我会的。”
那个青衣人不远不近的看着这里,李牛牛挥挥手,青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隐入黑暗中。
:“啊,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