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头捧着一碗粥,稀里哗啦的喝着:“来,黄大人,一起吃点?”
:“这都多少年了。你这吃饭的模样,还是与军伍里一样,三下五除二,速战速决啊。”黄如辉坐下,感叹道。
王铁头捡起一个馒头,掰开,递给黄如辉一半:“比当年差远了,现在这岁数,哪里还能吃多少呢,你瞧,一个馒头都吃不下了。”
:“你这时候来,有事?”
黄如辉慢慢吃着馒头,把见张理成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说了廖正的出人意料的反应。
:“读书人,读书人。。。。。”王铁头既意外,又理解。
黄如辉想起什么:“他特别强调了,小皇帝,十一岁了,快懂事了。”
王铁头笑笑,胡须颤动:“聪明人才能读书,读书人聪明啊。朝中这些大人们,安分了两年,又开始动心思了。”
:“你不要太早牵扯进去。时机还远远不到。”王铁头咽下嘴里的馒头。:“且看他们怎想干什么吧。你最近少往我这里跑,有事情,安排可靠的人给我带口信就好。”
黄如辉点点头:“知道了。”
:“眼光主要还是应该放在北边啊,我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张陆离给我来的信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嗯,回去我从兵部发文,要求北边的驻军加强军备,提高警惕。现在春耕季节,按照习惯,北邙应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节动手。”
王铁头点点头:“也好,张陆离那里现在也是加强戒备,以防万一。”他看着黄如辉耷拉下来的皱纹:“老黄,你也老了,要多休息。年轻人还在成长,咱们这些老人,还得多支撑一段时间。”
黄如辉一脸愁闷,长叹一声:“事多事急,哪有办法休息。“
:“贵平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山高林密,这平武军就是打过去,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战斗,如果这时候陈伟星被陈伟阳鼓动,突然挥军南进,攻打安庆或者平武,朝廷要派哪支军队应对。”
王铁头身子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饭是一口一口吃,路是一步一步走,急时急不来的,告诉舞阳城的人,保护好陈伟阳,伺候好陈伟阳。尽量多拖一些时间。”
吏部尚书廖正的动作出奇的慢,张理成需要的名单迟迟没有送上去,张理成派人催促几次,廖正才不慌不忙的将名单呈递上去。
张理成看着名单上三十多人,都算是自己眼中有些桀骜不驯的文官。
:“我记得这里有些人现在还是关在大牢里吧?这个沈沉,唐奕,可是周三的党羽,于高崖,还有这个楚有才,这个,陈立路,这几个。。。。”
廖正不慌不忙道:“这些是顶撞过太傅大人,被革了官职的罪官,现在把他们送到安西去,也算是流放三千里。而且他们不是一直自称自己是大夏忠臣吗?大人可以交代下去,给他们身上压上重担,若是完不成,到时候一样可以再治罪。”
:“沈沉和唐奕,在牢里关了两年,这身体啊,也大大不行了,能不能活着走完这几千里,也是未必。”
:“而且,将这些罪官启用,也能彰显太傅大人的高风亮节,不拘一格用用人才。竟竟,谁也不能说安西城就不是大夏疆域。只不过是偏远一些罢了。”
:“这些人自诩清廉,皆是好名声之人,有他们去安西城,反而更会遵守朝廷的律法,这样,安西城虽然远,也逃不出太傅大人的手心。”
张理成迟疑不决:“你就不怕这些人山高水远,更不听使唤?”
:“太傅大人放心,这些人的家眷基本都留在金陵城,他们不敢。”
张理成抚着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好,名单留在这里,我再斟酌斟酌。廖大人辛苦,先回去歇着去吧。”
廖正躬身退下。
张理成眼神玩味的看着廖正,虽然廖正话说的好听,但是以张理成的老奸巨猾,总是闻到一丝不太对劲的味儿。
廖正回到家中,一个人困在书房里,望着窗外院子,茶饭不思,默默的坐了一个晚上,桌子上摆了几张银票。江南的春天,总是要比别处早一些,院子里桃花一夜绽放,粉粉嫩嫩。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宋亲民出列道:“禀太傅,罪官沈沉,唐奕昨日夜间因病暴毙。”
张理成并不吃惊:“知道了。通知他们家眷收殓尸首,早日下葬吧。”
朝堂中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感到意外。
廖正的腿微微颤动,额上冒出一片汗珠。抬眼看向张理成,张理成意味深长的看着廖正,并未多言。
:“安西城城令马远超因谋逆之罪,已被打入大牢,其党羽众众,皆为牢囚,安西城此刻已成无主之城。朝廷准备派遣数十得力官员,前往安西城任职,各位大人,可有合适人选?”张理成站在龙椅边,俯视众人。
堂下一片寂静,谁都知道那安西城深入蛮荒,偏远荒凉,民风彪悍,匪乱横行,去那里做官,与流放无异。
:“既然各位大人没有推荐,昨日吏部廖正廖大人倒是给了我一份名单,我瞧了瞧,名单上倒也是人才济济。虽然都是带罪之身,不过我朝历来都是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安西城大乱初定,民心不稳,正是需要这等性格执拗之人前去维持。如此,这份名单,我就准了。若日后各位大人有所合适人选,再做推荐不迟。”
廖正踉跄走上几步,神色紧张:“太傅大人高瞻远瞩,臣钦佩。”
:“廖大人殚精竭虑,一心为公,也是众臣之典范。”张理成脸皮微微一动,呵呵笑了起来,笑容却甚为冷淡。
:“另外,擢升礼部高允为安西城城令,擢升兵马司姜浮生为安西城同知兼任通判一职,不日启程。”
:“下官遵令。”高允出列领命,神色不见波动。。
:“太傅大人,下官不该收取沈,唐两家银子,起了开脱之心,请太傅大人治罪。”廖正跪伏在地,身子瑟瑟发抖,几张大额银票放在手边。
张理成坐在椅子上,小皇帝安静站在一边,眼神木讷。
:“廖大人,你可是二品大员,六部部首,怎么,这么点银子就能打动你?”
:“下官年轻时候,受过唐家大爷的恩惠,唐家大爷去年底因病去世,死前,他特地求了我。希望我能想想办法。我本想,这算是一个机会,既不会违背大人,对唐家也算有个交代。至于他会不会病死在路上,这就是听天由命的事了。”廖正不敢抬头。
张理成眯着眼,语气冰冷严厉:“廖大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下去吧,该你的银票,你也拿走,记住,不要再有这般自作聪明。”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廖正跪着后退出去。
张理成皮笑肉不笑的自言自语道:“春天到了,这是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