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飞被穆泽安慰了一阵子,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想起自己刚刚拉着穆泽诉苦的样子,他难得的血气上涌,从头顶红到脚尖。
太丢脸了,好歹他是个大老爷们啊。
回想了一下自己入院以来哭的次数,禹飞简直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这一定是他被车撞伤之后的后遗症!
一定是!
苦恼于自己变得不太爷们的禹飞眉头皱来皱去,都快扭成了一个死结,就算被穆泽拉到凳子上坐着也没好上几分。
这样的表现,在穆泽看来,就是对方心里还挂着那群长舌妇的话,而没能在被他开导的第一时间里从恶言恶语中走出来了。
坦白来说,要是换一个人,面对他难得的好心还走不出来,穆泽就要报以冷笑了,但他开导的不是别人,是禹飞,是那个因为别人警告的眼神就愿意多管半个月闲事的禹飞,也是那个在发现他有危险时,愿意第一时间推开他的人,面对这样的禹飞,穆泽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更何况,穆泽很清楚,依照禹飞大大咧咧又少一根筋的个性,恐怕事情远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
自己前两天才借着蛋糕的事情敲打了某些不安分的人,没想到这些家伙反而变本加厉了。穆泽薄唇轻勾,笑得有点嗜血。
那些家伙,是都觉得他这个少爷年纪轻好糊弄吗?
穆家人最恨的就是脱离自己掌控的事物了,因此,哪怕穆文再爱自己的妻子,也在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情况下由爱变成了恨。而已经是半隐退状态的穆家老爷子,也能在几个最爱的私生子不听话擅自动手的情况下,大手一挥,把人全部丢监狱,到现在都没放出来。穆泽的掌控欲看上去并不如他的爷爷和父亲,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为人更是谦和有礼,人前不曾有半点情绪外露。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无害的外表下藏的是一只张牙舞爪,恨不得把所有不听话的人统统吞掉的怪物。
很明显,那群护工不小心触到了穆泽的逆鳞。不听话这种事情,哪怕被议论的人不是禹飞,穆泽都不能容忍其发生。而现在,被议论的人是禹飞,这就导致了穆泽心里的怒火在成倍的增长中。
穆泽火大,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说闲话的人揪出来,表情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狠劲,只是他自己不曾发觉,还在笑嘻嘻的招呼着禹飞。
“你刚刚哭成这样,快去洗把脸吧。”
禹飞茫然的从自己的思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穆泽脸上堪称诡异的笑容,他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几乎是同时拒绝了穆泽的好意。
“不了,我现在还不想洗……”
话还没说完,他眼前就是熟悉的一黑。
已经很久没穿越过的禹飞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零点。
他这是……
回到了前一天?
禹飞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床,想去隔壁病房看一眼尚在人世的刘老夫人。
但双脚触及冰冷的瓷砖时,禹飞被这忽如其来的凉意给激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呢?治病有医生,看护有护工,那些人们,每一个都要比他专业数十倍,数百倍。此刻过去,除了打搅别人的正常休息以外,该发生的还是一样会发生,没有任何转折。
可禹飞就是不甘心!
现在是十二点,离老夫人上手术台的时间还有一天半,如果他不能为老夫人做些什么的话,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无力感像一个黑洞般,几乎要将禹飞吞噬得一干二净,一开始的激动和信心瞬间被黑洞里的风暴给绞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脏,痛得他近乎要窒息。
禹飞死死的咬着下唇,像是泄愤似的,脚往旁边狠狠的一踢。
他的眼睛还没能熟悉黑暗,并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只听见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如同巨响。
禹飞被吓了一大跳,刚刚作乱的脚也怯生生的缩了回来,但已经晚了,穆泽那边‘唔’了一声,随后黑暗中,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影坐起。
“怎么了?”
哪怕是半夜被惊醒,穆泽的声音里也没有什么睡意之类的东西存在,语气平常得像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就好像他一直都没睡一样。
“没……”话说了半截,剩下的突然被禹飞给吞回去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的是穆泽那个方向,但脑子里闪过的,是何秘书的那张脸。
还有那段话。
“听说早在前天,项目就谈下来了,刘家那边除了刘老先生,还另外带了两个高层,昨天的签字完完全全可以让他们来弄的,要是刘老先生能提前一点回来,估计不会现在还堵在路上了吧,说不定还能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对了!他知道他能做什么了!
“穆泽!穆泽!”顾不得穆泽会不会冲他发火,禹飞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穆泽面前,一双大眼睛窜动着希望的火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穆泽!你能不能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告诉刘老先生,就说老夫人的病情有变,让他赶紧回来。”
“……”
有那么一瞬间,穆泽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你在说什么?老夫人病情有变?”尽管外头没什么响动,但他还是想要起身,去隔壁看看。
“不,不是。”禹飞连忙把他按下,但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我刚刚做了个梦……啊,也不能说是梦,总之虽然现在没问题,但还是要早回来才行。”
话一落音,禹飞自己都有浓浓的不信任感。
这话……像是喝醉了酒胡编出来的。穆泽说不定还会觉得病情有变的不是刘老夫人,而是他。
毕竟脑袋被车撞了==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相信,但禹飞还是固执的抓着穆泽的手臂,继续硬着头皮把话圆下去,“虽然是做梦,但也有可能会发生……不对,是一定会发生。你相信我好吗?”末了,他终于想到了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证据,“上次车祸我就提前梦见了,真的,我这个人做梦挺灵的。”
就算被禹飞闹醒,穆泽的思维依旧清晰:“你上次还和我说,没想到拐角会出来一辆车子。”
禹飞:“……”
“那个……我梦见的是不同时段嘛,我也不知道那车一直在啊……”禹飞小声的争辩道。说起这个,他又有点不安了,撞穆泽的车子不在那个时间却依旧存在着,那是不是说明就算他说动了穆泽,穆泽又说动了他爸爸,刘老先生也见不到妻子的最后一面呢?
他摇了摇头,强行把这样的负面情绪抛开,继续求起穆泽来。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捣乱,你就信我这一回吧……”
但任凭禹飞磨破了嘴皮,穆泽也不为所动,“你要知道,那边的项目很重要,这种没影的事情若是真让老先生回来了,那他们公司会损失上亿,我不能做主,也不能让我父亲去说。”老夫人病情有变的可能性姑且算是百分之五十,但他不能因为这百分之五十来赌,如果消息是假的,那穆家就要和刘家交恶了。而这之后,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家说不定会被冠上一个为了项目不择手段,恶意诅咒病人的名声,其他的合作伙伴就不知道会怎么看他家了。
而另外一半的可能性,禹飞说的是真的。这种事情,就算是提前知道了,他不说也没任何关系,没看见刘家为了项目,上上下下都把老夫人的病情瞒得严严实实吗?这里头诚然有老夫人的主意,但何尝没有儿女的私心。既然家属都没说,他为什么要去说,诚然说了会有好处,但得到这种好处的可能性只占百分之五十,反过来说,另外百分之五十可能性会得到的坏处则比好处要多得多。风险太大,最好的决定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实在是没必要为了那点好处去承担更大的坏处。
想到这里,穆泽一口回绝了禹飞,“别再说了,这个项目不止是对我们家重要,对刘家也是重要的,不然你以为刘老夫人的三个孩子为什么不敢叫他们父亲回来?你真以为他们要说,老夫人能拦住吗?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我不可能放着你胡来。别想了,睡觉吧。”他重新倒下,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在赶人了。
(剩下的字数在作者有话说,为赠送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