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展鹏的家门，杨毅哭笑不得。乍一看，房间很整洁，但只要进了客厅，就会发现茶几上堆满了吃过的快餐盒，横七竖八的，一个喝光的白酒瓶矗立在中间，分外乍眼，更要命的，房间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食物的腐败味道若隐若现。
杨毅捏紧鼻孔，紧走几步来到阳台，接连打开两扇窗户，然后他又走到厨房，推开气窗。对流的空气顺窗而入，带来一股清新，他摇摇头，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转身问展鹏，“屋里这么味儿，你呆得下去？”
展鹏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讪讪地说道，“今天早晨还没多大味儿呢，不然我就收拾了。”说完，他走到茶几旁，半蹲下去开始收拾。
“大哥，咱珍惜点儿劳动成果好不好，我可是花钱雇人给你打扫的卫生。”杨毅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展鹏。
展鹏回头瞄了瞄杨毅，笑了笑没说话。
杨毅忽然想起什么，信步走向卫生间和展鹏的卧室门口，果然，洗手台和床铺都是一片凌乱，他苦笑着回到客厅，倚在沙发边上对展鹏说，“我擦，这房子给你住，可真是糟蹋了。你这回来才几天啊，都快成猪窝了。吃的都是外卖？”
“不然吃什么？我自己又没做过。”展鹏背身回了一句。
“我真服了你了。”杨毅吁了口气，打算帮着他收拾，转念一想，又怕他不好意思，终究作罢，小心翼翼地用手防着烟灰掉落到地板上。
说话间，展鹏利落地把快餐盒和酒瓶装进几个快餐袋，再系好口，眼见得要收拾完了，杨毅终于瞥见了斜放在茶几上的那本书，不禁揶揄道，“呦，又马尔克斯啊，有追求啊，是不是念叨着人那几百个情人呢，你丫该不会是在里边憋坏了吧？”
“闭上你那坑。”展鹏故作厌恶地皱了皱眉，自己咧嘴笑了。
“不能，有手呢。”杨毅促狭地挤挤眼。
“你又没完了，是吧？”展鹏直起身来，横了杨毅一眼，问道，“想吃什么，我叫外卖。”说完，他走进卫生间，投了抹布出来，用力地擦拭着茶几。
“还有胃口吗？”杨毅蹙蹙眉。
“矫情。”展鹏边说边干，把茶几擦完了，拍拍手，摸出手机，对杨毅说，“你要是不说，我就看着点了。”
“随便吧。”杨毅轻轻扬扬下巴，快步走到水池边，把烟灰弹了进去。
展鹏熟练地拨通电话，点了两个凉菜、两个热菜，外加两盒米饭，然后双手拎起垃圾袋，对杨毅说，“我下去倒垃圾，你随便坐吧。”
“坐个毛啊，我帮你收拾收拾卫生间和卧室吧。”
“我看行。”展鹏眯了眯眼，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杨毅用水浇灭烟头儿，甩甩手，先进了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把洗面台整理完了，然后又进了卧室，把被子铺好。一低头，他看见一双袜子和一条内裤翻卷着，被随意扔在床边的地板上，从外观看，应该是自己给展鹏买的那一套。
“真他妈邋遢，外边倒捯饬得人模人样的。”杨毅皱皱眉，绕过去，俯身用指尖捏住袜子和内裤的边缘，刚要起身，却赫然发现内裤的前端画着几圈地图，干涸处还粘着两根黑色的体毛。
杨毅怔了一下，不由得面红耳赤，起身连连摇头。刚走到卧室门口，正碰上展鹏开门而入，展鹏瞧见杨毅手里拎的东西，面色大囧，快走几步抢到手里，团作一团，说道，“这个不用你管。”
杨毅暗暗吁了口气，又觉好笑，站在卫生间门口听见展鹏狠狠地把东西扔进塑料盆，又把盆踢到洗面台底下。
展鹏红着脸和杨毅打了照面，瞄了杨毅一眼擦身而过，走到餐桌旁拉开餐椅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抽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才开口说道，“这回屋里没味儿了吧？”
杨毅摇摇头，哑然失笑，走到展鹏的对面坐下。展鹏低头把烟盒推向杨毅，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尽，杨毅把烟和火机抓在手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展鹏狠狠地瞪了杨毅一眼，表情忸怩，“我就不信你没这时候。”
“理解，理解。”杨毅眨眨眼，把烟点着，吐出一口烟说道，“我不是在意那个。”
“那是——”展鹏疑惑地看向杨毅。
杨毅俏皮地挑了挑眉，咧嘴笑道，“那是我给你买的吧，就那么往地上扔？”
“那不是着急嘛，我还没顾上收拾呢。”展鹏忙解释道。
“着急。”杨毅哼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展鹏，展鹏被瞧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又挠了挠头发，避开杨毅的目光。
“一个人过，就得张罗过日子，”杨毅转了话题，“别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自己不会做？”
“会倒是会，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做过，都没啥概念了。”展鹏咧了咧嘴。
“那是你命好，就和王可似的，啥都不用操心。”杨毅不经意间又顺出了王可的名字。
展鹏一愣，瞥了瞥杨毅，默默叹了口气。
杨毅却若无其事，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想当初王可在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得做两种饭，他吃的我不吃，我吃的他不吃，他天天起早贪黑的，家里大事小情，我都没让他操心过——”
“杨毅，”展鹏皱皱眉打断杨毅，嘴角泛出苦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挺适合当党代表的？”
杨毅望着展鹏，无奈咧嘴说道，“哥，我是希望你自己也能过得好，明白吗？”
“我懂你的心思，”展鹏吐出一口烟，“不过你别再墨迹了，我自己试着来就是了，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不是？”
“貌似有点儿道理，是我心急了，我检讨。”杨毅笑了笑。
展鹏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开口。
“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儿，是什么事儿？”杨毅问。
“哦。”展鹏吁了口气，伸手在餐桌上拿到一个棋盘，打开放在两人中间。
杨毅瞥见棋盘旁的入门书籍，略感诧异，问道，“你是让我教你下棋？”
“是。”展鹏轻轻点头。
杨毅眯着眼打量着展鹏，心中一动，“是为了小晖？”
展鹏迟疑片刻，点头承认，“是。”
杨毅叹了口气，再不说话，和展鹏一起把棋子摆好，之后才张嘴问道，“还没见到小晖？”
展鹏愣了愣，摇了摇头，“还没见呢，我都没想好见面能和孩子说啥。”
“早晚都得见啊。”
“是啊，”展鹏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就想，往后每次见面两个小时，我都和他聊啥？我记得他挺喜欢和你一起下棋的，那干脆我也就学学棋吧，没准儿到时能用得上，省得尴尬。”
杨毅心中五味杂陈，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学吧。国际象棋规则简单，入门不难，难的是开局后的应对。其实开局后的防守与进攻都有定式，刚学棋时一定要背，要熟记心中。”
展鹏默默点头。
杨毅打量着展鹏，嘴角露出笑容，“小晖是跟着老师学的，棋力现在还可以，就你刚学棋的水平，人家未必愿意和你下，不过你悟性不错，人又聪明，只要肯下功夫，拜我为师，我担保你三个月后，能和他旗鼓相当。”
“真的？”展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真的，”杨毅眯眯眼，“不过你得多练，你再买一副棋放办公室吧，没事儿的时候我陪你练。”
“行。”展鹏痛快地应允。
杨毅拿起那本入门书翻了翻，说道，“咱就照着这本书学吧，你也好有个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