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现的李东旭的名字，杨毅略感意外，和他认识这么久，他几乎没主动给杨毅打过电话。杨毅划动屏幕接听，原来是李东旭告诉他，为了展鹏离职的事儿，他们几个校友晚上要聚聚，展鹏让李东旭把杨毅也叫上。
“你们校友聚会，我过去合适吗？”杨毅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正式的校友聚会，只是个小范围的，何况人家主家特地找你。”李东旭在电话里笑着说。
“展鹏找我？干嘛他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又不是没我的号码。”
“嘿，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个矫情劲儿，”李东旭乐了，“谁和你说一声还不一样啊？你能不能去，给个回话。”
“去，能不去吗？”杨毅咧咧嘴，“你这领导兼姐夫都发话了。”
“我估计那小子这两天都得忙活懵了。”李东旭解释道。
杨毅暗自叹息，又问道，“需要我准备什么不？”
“酒我都备好了，你人过去就行。”李东旭沉吟着，“不过——”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
“到时看吧，如果气氛好，需要安排个第二场什么的，你张罗一下。”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杨毅一口应承。
“杨毅，”李东旭叹了口气，“展鹏离职的事儿，木已成舟，就随他去吧，酒桌上你别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大家好好喝酒就是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杨毅哑然失笑，“我本来就觉得没啥啊，破刑警干不干能怎么的，反倒是你们，像是有多大事儿似的。”
“哎，你知道什么。”李东旭欲言又止，挂断电话。
李东旭最后的话令杨毅心生涟漪。他清楚，过去的几天，展鹏的电话骤然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朋友们打来问他离职的事儿。展鹏似乎早有准备，对每一个人都是同一套话，只不过语气略有不同。杨毅不禁有些纳闷，不做警察，对展鹏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晚餐定在天和晟，纯正的京味菜，参加的人不算多，除了张文峰，剩下的五个人，恰好就是上次在西山吃饭的几个人。杨毅终于理解了所谓小范围的含义，回想着展鹏在停车场说过的话，他心里充满感激。
“敢情你们都是校友啊。”杨毅望着众人。
张文峰正好挨着杨毅，听见他的话，忙说道，“我可不是他们校友，我没人家成绩好。”
“可你是我搭档啊，在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除了老婆，就是你了。”展鹏重重地拍着张文峰的肩膀，“这每天晚上见老婆，白天见的可都是你，陪我老婆都没有陪你的时间长。”
展鹏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文峰是哪个学校的？”李东旭问。
“我刑院的。”张文峰挠了挠头。
“也不错啊。”
“什么错不错的，我看啊，还是领导拿来的酒不错。”展鹏眼睛瞄向酒桌上的茅台。
“说起这酒啊，还真得感谢杨毅。”李东旭笑着说。
“怎么？”展鹏讶然。
杨毅也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李东旭。
李东旭眨眨眼，说道，“这还是杨毅说要孝敬他们家老爷子，我托人买了两箱，原打算明后天送过去，这不，在我手里还没捂热乎呢，正好展鹏张罗今晚的局儿，我就先挪过来一箱。”说完，他转向杨毅，“没问题吧？”
“没问题，两箱都拿过来也没事儿。”杨毅轻轻点头。
“你看，多敞亮。”笑意在李东旭的脸上绽开。
“我就说嘛，我都认识东旭快二十年了，从来也没请我喝过茅台啊，原来正主儿在这儿呢。”展鹏起身，隔着张文峰把手伸向杨毅，故作真诚地说，“这我真得谢谢你。”
“这个——”杨毅只能也站起身来，迟疑着握住展鹏的手。
展鹏偷偷用手指划了划杨毅的手心，眼角闪着戏谑，“看来我们这帮姐夫没白疼你啊。”
“什么叫这帮？”李东旭嗔怒，“说说就下道儿。”
哄笑声中，展鹏望着杨毅的眼睛，终于撒开了手，倒是把杨毅的脸弄得红红的。
酒局就这样开了场。
大家似乎都有默契，没谁提及展鹏的离职。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纷纷讲述自己喝酒的丑闻，包间内，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杨毅望着这群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汉子们，心里竟莫名有了些感动。
酒过三巡，展鹏凑近张文峰，低下头，冲着杨毅勾了勾手指，杨毅也凑了过来。
“文峰，”展鹏口中冒着酒气，搂住张文峰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杨毅的事儿是个秘密，咱可不能乱传啊。”
张文峰身体一僵，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走了，王可那案子，可就得靠你了。”
“我尽力而为。”张文峰说。
“行，那咱们三个干一杯。”
展鹏的胳膊仍搭在张文峰的肩上，用左手端起酒杯，张文峰和杨毅见状也忙端了杯子，三个杯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三个人仰头干了酒。
“还有，”展鹏放下酒杯，伸手抹了抹嘴，对张文峰说道，“杨毅这兄弟确实挺不错的，你要是和他处久了就知道了。”
“哦。”张文峰回答得模棱两可。
展鹏偷偷瞥了瞥正和丁祥、杨智军喝酒的李东旭，转头冲张文峰小声说道，“至于人家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咱们跟着较什么劲，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说是不是？”
蓦然听到展鹏谈论自己的隐私，杨毅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张文峰也红了脸，斜睨着展鹏，说道，“你喝多了吧？说什么呢，我哪儿有啊？”
“没有就最好了，”展鹏点了下头，冲着杨毅使了个眼色，然后端起酒瓶给张文峰和杨毅倒酒，“来，你们俩干一个。都不是外人，加深一下感情。”
张文峰皱了皱眉，迟疑着和杨毅干了杯。
“这就对了嘛。”展鹏嘴角上扬，又拍了拍张文峰的肩膀，“我这一走，王可那案子可就靠你了。”
“嗯。”张文峰应了一声。
“你也知道杨毅和王可的关系，他着急也是情有可原嘛。有些内情，他比我们方便了解，大家多通通气，没坏处。我觉得，咱也不用一直怀疑杨毅，对不对？不说别的，就冲着东旭——”
“老展。”张文峰终于忍不住了，低喝一声，打断展鹏。
“你看你——”展鹏笑了。
李东旭和小丁、小杨拼了两轮酒，看见对面的三个人正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就问道，“你们三个聊什么呢，这们起劲。”
“哦，畅想一下我的新生活。”展鹏冲着张文峰和杨毅眯了眯眼。
“对啊，马上成展老板了，是得畅想一下。”李东旭吐出一口烟，“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在座的里边，展鹏最有钱了。咱们大家加在一起，没准儿都不够人家的零头。”
众人纷纷现出惊讶的神色。
“哪儿有那么夸张啊。”展鹏讪讪地挠了挠头。
“当然了，人家的钱，以前都是老婆挣的，花起来没那么理直气壮，可这往后，挣钱的就变成展老板了。”
“展哥，咱家嫂子究竟是干什么的啊？”小丁问。
“你们嫂子可厉害了，开了个旅游公司，不显山不露水的，闷声发大财。”李东旭故作神秘。
“是不是啊？”张文峰捶了展鹏一拳，“这小子也忒孙子了，我们俩搭档这么多年，丫挺的可是一点儿口风都没露过啊。”
“文峰，以前是以前，咱们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看他今后的表现就是了。”李东旭说完对着展鹏扬了扬头，“你说是不是啊？”
“瞧你们这群人，都是一副小人的嘴脸。”展鹏笑眯眯地说，“成，往后每年一次，在座的都算上，我组团出去玩一次。”
“你们看，这当老板了，腰杆立马挺直了。”李东旭竖起大拇指，然后促狭地眨眨眼，“京郊游可不算啊。”
众人一片笑声。
“哦，对了，”李东旭接着说道，“杨毅可是来之前就说过了，为了庆贺展鹏被清理出人民队伍，打算安排第二场呢。”
“就是啊，”杨毅马上接过话来，“我是想一会儿去唱歌，刚还想问展哥，咱们是去荤场子，还是素场子？”
“可以啊，杨毅，”展鹏满意地点点头，“真不枉这帮——”
“你打住。”李东旭忙喝止住他。
“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是姐夫，”展鹏瞪了李东旭一眼，转头对杨毅说道，“咱们都是自己兄弟，找那帮老娘们掺和什么？咱今晚上一定是素场子，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