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重复又重复，吴斜左臂撑着车窗框，右手握着方向盘，后面两个哨兵被他降低了五感，此时都很安静。
刘丧从未觉得吴斜如此顺眼过。
吴斜没有理会旁边刘丧那奇奇怪怪的眼神，他轻微搓动着指腹，还能感受到指尖残留的柔韧触感。对于一个哨兵而言，那小子的皮肤有些不够坚硬，不过哑姐既然说了他是顶级哨兵那就不会出错，其中缘由只能与精神体有关了。
精神体是哨兵与向导精神力现实化的形态，通常以动物的模样呈现，哨兵的精神体多半是肉食动物，诸如狮子、老虎、狼之类的，向导的精神体则多是食草动物，性情较为温顺的一类。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格外特殊的精神体——幻想种。幻想种精神体并非现实存在的动物，具有一定的象征性，有些是大众熟知的传说动物，有些则是前所未见的奇怪生物。比如小哥，他的精神体就是一只青黑色的麒麟，和他身上的纹身几乎一模一样，王胖子曾猜测，这可能是张家祖传的精神体——当然，只是开玩笑。
等级越高的哨兵和向导，与精神体融合程度越高。王胖子身为高级哨兵，拥有精神体高地牛对各种恶劣环境的抵抗能力，简而言之，他物防很高。
至于后座上的小子，他的精神体大概是一种没有坚硬外壳或者钢铁般筋骨的动物，所以他的皮肤摸起来跟正常人一样，这也代表着他更容易受伤，最好不要长时间近战。
想清楚这些，吴斜心里就有数了。
正事想完，他就开始思索起自己为什么会收敛自己精神力里面的攻击性。
其实吴斜有个习惯，他在给哨兵做精神安抚或者梳理的时候，不会考虑哨兵的舒适度，甚至会保留一部分的“刺”，最好不要让哨兵觉得舒服，龇牙咧嘴感到微疼最好。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变态，而是像他这种顶级向导，如果精神梳理不保留点攻击性，或者做得太温柔就会有点像……调情。
早年他刚上大学还不熟练的时候，下手很轻，结果就是经常有哨兵冲他示好，还有屁事儿没有就申请精神梳理的，被一个向导前辈提醒之后他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从那之后，吴斜就变得“心狠手辣”起来，只有对待重伤快死的哨兵才稍微给予些人道主义的关怀。可是刚才碰到廖星火的时候，吴斜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难得地刻意收敛了攻击性。
现在想想，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眨了眨眼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廖星火，对方倚着靠枕，阖着眼睛，眉头舒展，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
廖星火在外面鲜少睡得这么安稳，吴斜将他的五感短暂地降低到了中级哨兵的程度，这也是在不触碰到精神域核心时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他在心里提高了对于吴斜的评价。
好用。
……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车队再次停下，吴斜给队伍里除解雨辰之外的其他哨兵进行精神安抚，巩固五感封锁的屏障。从黑眼镜和小哥身上看不太出来，轮到王胖子的时候，他哼哼唧唧地躲：“你丫手艺太粗糙了，也不知道是谁造谣你技术好的。”
吴斜一把按住在后座乱窜的王胖子：“能不能老实点，快点，我后面还有活儿呢。”
车里空间就这么大，王胖子还能躲到哪里去？没两分钟就被捉住，带着“刺”的精神力一股脑地像是在敷衍式大扫除一样清理负面情绪累积，他不停地抽气，像是发生故障的发动机。
“有这么夸张吗？”解雨辰趴在椅背上，有些好奇地瞅着王胖子。
王胖子投去一个悲痛的眼神。
前车，已经睡醒的廖星火眉梢微动，他感觉到了带着点儿攻击性的精神力余韵。
很奇怪，他能分辨出那是吴斜的精神力，然而此刻那束精神力居然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廖星火想了想，打开车门，往后车走去。
哼哼唧唧的声音愈发明显，透过车窗，他看到了快拧成麻花的王胖子、站在另一边车门旁表情不甚认真的吴斜、副驾驶上面含微笑的解雨辰……以及副驾驶上沉眸看过来的男人。
廖星火平淡地移开目光，转而再次看向王胖子。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疼痛大部分都是夸张，但是确实存在，廖星火歪了下头，觉得吴斜技术那么好，怎么会让王胖子感到疼？
简单的精神安抚很快完成，吴斜拍了拍手，一抬眼看到了廖星火，不由笑了：“行啊，你过来省得我再去找你了，来，坐这边儿。”
他指了指后座空出来的位置。
王胖子心有余悸地从车上下来，路过廖星火时忍不住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倒霉孩子，以前遇到的都是温温柔柔的好脾气向导，第一次遇见吴斜这种类型的向导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廖星火没明白王胖子细细的眼缝里表达了什么，他心里仍旧很好奇王胖子痛呼的原因，不过对着陌生人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坐到王胖子刚才的位子上。
这一次吴斜没有碰廖星火的手，而是用掌心贴住了他的眉心，这么做会让精神安抚的效果更好。
廖星火盯着那只有些粗糙的手，直到掌心贴在眉心，他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放轻呼吸。
向导的精神力如同涓流，顺着眉心流入了精神域的外围，不久之前清理过的区域此时还没有累积很多负面情绪，于是那水流裹住为数不多的精神垃圾，涓流骤然收紧，精神垃圾瞬间被绞成无物。
“好了。”吴斜收回手，全程大概只用了十几秒。
廖星火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的手，看到他摸到口袋里，双指夹出一根细烟，然后咬在嘴里点燃，袅袅烟雾升腾，他缓缓收回了视线。
他有点期待吴斜的精神梳理了。
如果这次夹喇嘛能够建立起还不错的人际关系，他甚至想要考虑请吴斜帮他加固精神域核心，技术好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很舒服。
他忽然感觉有点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