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威,先把聘礼都拉到院子里!向争,秀媛,你们两个跟我到前厅来,杨婆婆,去把心丫头也叫来!”钟敬轩吩咐完钟威,又和秦向争、韩氏先进了厅里,随后秦澜心也到了。
到了厅里坐下,钟敬轩看着三人说道:“恭亲王府的聘礼不管怎么说今天是送来了,钟秦两家也早有结亲的打算,这又是妙远大师给合的婚,你们也都听到了,是天赐的良缘。虽我那侄儿没有按照过六礼的规矩来,但钟家求娶秦家女儿的心意是不掺假的,既然如此,这聘礼你们就收下,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秦向争和韩氏刚才听到是妙远大师给钟逸和秦澜心八字合的婚,这心里的石头就已经落下了大半,也不算坏了规矩,还显出恭亲王爷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他们不会不识好歹,更不会斤斤计较,光看外头这些聘礼,大魏朝没几个女儿家是能比得上的,他们作为秦澜心的父母,已经很知足了。
秦澜心刚在在屋子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钟敬轩和钟威的对话,知道这次突然下聘是钟怀邵一人做得主,从那日在恭亲王府他夺了贺芳晴的寿礼,对于这位恭亲王爷的“霸道”她便有了一丝认识。
聘礼已经送来了,自然是要收下的,只是钟怀邵这样大张旗鼓地把聘礼送到了福江口,怕是京都也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正如秦澜心猜测的那样,一知道钟怀邵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把聘礼送到了福江口,钟逸跨上越影就从京都往福江口赶,而贺芳晴成婚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进了钟怀邵的啸风院。
“王爷,王妃来了!”啸风院的书房内,钟怀邵正面对那幅《少女游春图》坐着仔细地观赏,听到下人禀告说贺芳晴来了,他的嘴角勾起笑意。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很大力地从外边推开,贺芳晴气呼呼地踏脚进来。
一帮下人此时都很识趣地离书院远远的,而且等贺芳晴进去之后,顺便贴心地把门给关上,留两位主子在里面说话。
“钟怀邵,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贺芳晴一进来就开始质问。
钟怀邵转脸看了一眼,表情不多,但眼神专注,说道:“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钟怀邵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不是往福江口直接就送了聘礼?!”贺芳晴气恼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神闲气定的男人,他生来就是她的克星!
“没错,送了又如何!你喜欢她,逸儿喜欢她,她嫁入王府是迟早的事情,我这样做难道你们不开心吗?”钟怀邵一脸无辜地说道。
要说这送聘礼,他也根本没“胡闹”,日子是妙远大师帮忙定的,他不过是为了讨好妻儿,抢先把恭亲王府的聘礼先送过去而已,否则给秦家送的聘礼,一定没有他什么事情。
这秦澜心是好是坏他不太关注,只要贺芳晴和钟逸喜欢,他就喜欢,再说秦澜心的秉性他是调查过的,日后要想与贺芳晴关系更近一步,说不得还要让未来儿媳妇助他一臂之力,这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因此,除了大魏朝男家必备的聘礼,如成双成对的聘金、聘饼、三牲、鱼、酒、茶、稻米、丝帛等物,他还令人活捉了一雌一雄两只十分罕见的雪雁。
不仅如此,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玉奇石和由能工巧匠做出来的头面首饰他全都让人准备了,另外还让人猎了两张虎皮,他这“诚意”可是十足十的。
“开心?你这是让我们丢脸,六礼中三礼都没过,你私自拿两个孩子的八字去合婚,又不说一句直接把聘礼送到了福江口,你这样会让秦家如何想恭亲王府,难道王府就没规矩了吗?亏你还是一府的王爷,你可知澜心她绝非平常女子,要是秦家不收你的聘礼怎么办!钟怀邵,我儿子的婚事要是你给搅黄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秦家虽是农家,可连平常百姓都懂得儿女终身大事每一步都要慎重,过六礼尤其重要,要是因此让钟逸和秦澜心之间产生什么误会,或者让秦家以为恭亲王府以权压人甚至有霸道定亲的举动,那就真坏事了!
“为什么不收,我恭亲王府送的聘礼可样样贵重!”钟怀邵觉得自己根本没做错,为了这次下聘,王府的库房都空出来不少。
“钟怀邵,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学不会尊重别人!你以为你是王爷就了不起嘛!你以为你送去那些‘贵重’的聘礼就能轻易地定下一门亲事吗!”贺芳晴满眼怒火地质问道。
“为什么不能!当年,你不就是这样嫁给我的吗!”钟怀邵脸色也阴沉了起来,他不在乎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不在乎自己做的一切贺芳晴和钟逸是不是领情,但只要他想做的想得到的,哪怕被误解、被憎恨、被埋怨,他也无所谓!
“钟怀邵,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当年的事情我不想去深究,也不愿去深究,但不代表我会忘记,你毁了我,毁了瑜儿,我不会再让你毁了逸儿。这次秦家收下聘礼一切便无事,如果亲事定不成,我会毁了整个恭亲王府!”贺芳晴说完甩手冷哼离开了书房。
贺芳晴离开之后,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下人们都不敢进来,钟怀邵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三里外都能感觉得到。
“晴儿啊晴儿,别说毁了恭亲王府,只要让你爱上我,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钟怀邵眉头也不会皱一下!”许久,钟怀邵才抬头看着单面十字绣屏风上的少女喃喃自语道,言语中说不尽的落寞与自嘲。
贺芳晴从啸风院里脸带怒气地离开之后,立即便有宁夫人与玉夫人派出的眼线回到了他们各自主子的面前。
当宁夫人听到贺芳晴与钟怀邵似乎在啸风院的书房之内大吵一架,她不但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愈加郁闷生气。
坐在自己院中的东厢房内,此刻,宁夫人身边只有她最信任的陈嬷嬷和十五岁的女儿钟真陪着,她也是刚刚才探听到钟怀邵竟然给一个贫贱农家出身的县主送了十几辆车的聘礼,他可真是糊涂!
“娘,爹他太过分了!我还有两月便出嫁了,哥哥再过两年也要娶正室夫人,这些年要不是娘帮着管家,王府哪能支撑下去,爹他竟然把好东西都给了那什么福慧县主!”长相娇俏的钟真脸上都是恨意,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爹爹最为偏心。
贺芳晴母子对他总是冷着脸,他还偏偏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反而自己娘亲吃苦受累他看不到,这些年要不是自己和哥哥百般讨好他,在他面前做乖巧柔顺的儿女,怕是也得不到他一丝关爱吧。
“真儿,娘知道你委屈了,你放心,你出嫁的嫁妆娘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让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宁夫人自是气恼极了,可明着这些年她是代替贺芳晴执掌中馈,但王府真正藏着金银珠宝的大库房钥匙始终都在钟怀邵的手里。
前段时间,王府的大管家钟江开了大库房的门,带着一帮下人整理库房里的东西,她还以为钟怀邵是为了钟真的嫁妆,没想到是为了钟逸的聘礼。
现在大库房里还有多少宝贝她不清楚,但光听探子探回来的消息,那可是十几辆的大马车,还有一对罕见的雪雁,为了他那嫡子,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可惜到底贺芳晴没领他的情。
“哼,嫁妆再多有什么用,怎么也比不上皇后!”钟真以前觉得自己有个当皇后的嫡姐,她自己又是恭亲王府的女儿,就算是庶女又如何,出去之后还不是仆役成群前呼后拥,那些夫人、贵女们见到她也是百般讨好、万般奉承。
可是,越长大越发现,这京都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尤其是在王府里,她姐姐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还生下皇子深受帝王宠爱,可她明明容颜不差却要嫁到信远侯府做二房的嫡子少夫人。
如果她娘亲是皇室亲封的侧妃,那么她就算进不了宫陪王伴驾,也绝对不是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少夫人,而是有资格进王府做王妃才对。
“真儿,娘知道你委屈,这门婚事是你爹和信远侯府的老侯爷定下的,娘知道你喜欢的是梁王府的世子爷,可到底娘做不了主,为何我的真儿与磊儿要这样命苦。他不让我去参加王妃寿宴我忍了,不让我出这个院子我也应了,为何还要委屈你们?你们可是他的亲骨肉呀!”宁夫人也是越想越委屈,她虽然深爱着钟怀邵,但这种爱是和恨夹杂在一起的,爱而不得便是更深的抱怨与恨意,是心中永远无法平衡的执念。
说起贺芳晴寿宴那日的情形,钟真也是满腹怨恨。
起初,她并不知道王府里钟怀邵的妾室在当天都没有出现在寿宴上,因为她一大早就和府里的其他庶子、庶女一起去大悲寺给嫡母祈福,这是钟怀邵老早之前就定下的规矩。
事后回来她才知道,这一天宁夫人、玉夫人还有其他姨娘妾室都没有出自己的院子,只要有贺芳晴出现的地方,这些女人的影子都不能有。
她也好恨,凭什么!同样都是钟怀邵的女人,她娘可比贺芳晴更适合做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她与钟瑜比又差在哪里!
“夫人,三小姐,这都是命!王妃她是勋国公府的嫡女,与太后还是好友,儿子深受先帝喜爱,女儿又进宫为后,咱们现在唯有忍才是上策!”面对大小主子脸上的怨气,最是清楚一切的陈嬷嬷劝慰道。
“哼,嬷嬷可别说这都是命!”钟真不屑地冷笑说道,“她是国公府的嫡女又如何,整个京都都知道我那嫡母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过娘家,再厚的亲情也被她那性子磨没了。自从先帝驾崩,她与太后早就没了情分,还有我那当皇后的姐姐,现在兰妃的势头可比她强,能笑到最后的还不知道是谁!”
“真儿,不能胡说!”宁夫人瞪了她一眼,不过她也承认女儿说的都对,恭亲王府看着尊贵显赫,早已经不是先帝在时的繁荣样貌,“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恭亲王府的女儿,皇后倒了,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虽然宁夫人很是嫉妒贺芳晴,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始终是与钟怀邵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就算有一天钟怀邵不在了,只要王府在,只要钟瑜还是皇后,她的命还有她和宁家的荣华富贵就不会丢。
“娘,我才是您的女儿,您以后要依靠的是我和哥哥!”钟真有些不忿地说道。
离她嫁人还有两个多月呢,她就不信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要做什么侯府的少夫人,就算此生不能嫁给喜欢的齐俊安,她也要拥有更高的身份。
“真儿,你都要嫁人了,可不要胡闹,惹恼了你爹爹,到时候怕是连娘也保不住你!”经过上次贺芳晴寿宴的事情,让宁夫人彻底明白了她在钟怀邵心目中的位置,那就是根本没有位置。
既然男人靠不住,她就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女儿嫁入侯府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她儿子的前途却还有可以改变的机会。
“娘,女儿知道,我不会惹事的!”钟真笑着说道,但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逃掉这桩婚事。
这一天,恭亲王府注定是暗涌不断,有心思的知道了钟怀邵送那么多聘礼到了福江口,私下里都开始谋算开了。
两日后,钟逸马不停蹄地到了福江口,而此时钟威刚刚离开这里,他与他们正好擦身而过没有碰上,否则钟威怕是不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京都。
到了百味庄园,钟逸首先去见的就是秦向争和韩氏,恭亲王府这样“霸道”地下聘,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在京都正是在忙这件事情,媒人都已经请好了,而且从纳采、问名、纳吉依次要准备的“提亲礼”,他都亲手给备好了。
只是,他的人刚出发没多久,竟然听到钟威早就带着聘礼去了福江口,而这次钟怀邵很明显是故意瞒着他不让他得到一丝消息,才令他措手不及。
“大叔、婶子,这次直接下聘是我恭亲王府做得不对,希望你们不要生气,媒人很快就到,一切都会按照应有的礼节来,我是真心要求娶澜心,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钟逸就是担心秦向争和韩氏误会,这些贵重的聘礼见财眼开的父母会喜上眉梢,可真正看重女儿婚事的父母会觉得男方“过六礼”没有照着规矩来,让人容易有“不尊重女家”的嫌隙,一旦两方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钟逸,我们都知道你对大丫头的心意,大丫头也明白,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误会。三伯已经对我们讲明了,这直接下聘是你爹自己的意思,事先也没有和你们商量。没关系的,等到媒人来了,你和大丫头之间的婚事也算有了‘媒妁之言’,不算破了规矩!”秦向争也没想到钟逸会这么快就赶了过来,看这孩子一脸的着急和疲惫,想是路上连休息都不曾。
“叔,婶子,谢谢你们能这么深明大义!”
在大魏朝,女子成婚之前过六礼的时候,要是没有媒人从中说合,很容易就会被人冠上“野合”的不好名声,而钟逸是一点点都不希望秦澜心受到伤害,尤其还是从他这里。
从秦向争和韩氏那里获得谅解之后,钟逸来到了秦澜心的书房,他知道秦澜心已经听到了他来到的声音,但是这次她选择呆在了书房里没出来,是在生他的气吗?
“县主,小王爷来了!”重双低声对伏在书案上很认真地写着什么的秦澜心说道。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逸哥哥,你先在一旁坐会儿,我马上就好!”秦澜心吩咐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很自然平静,钟逸听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重双、书香她们退下去关上书房的门之后,钟逸就坐在一旁乖乖地等着,这一次就算秦澜心生恭亲王府的气也是应该的,他爹的确做得有些莽撞了,秦澜心可不是当年的贺芳晴,更没有把柄在他手里。
或许秦澜心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事情,并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而一旁的钟逸耐心等待的同时,第一次生出了不安感,他现在摸不透此时此刻秦澜心心中的想法是什么,这样的等待会不会就是“惩罚”呢?
秦澜心写好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笑着朝钟逸望过去,却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安和丝丝紧张,知道他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逸哥哥,对不起,我写东西太专注,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样快!”
“没事!澜心,你没有生气,对吗?”钟逸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
“我没生气,这些过六礼时的礼节和规矩,我其实并不太看重。”
说到底,秦澜心毕竟是现代人,很多想法和古人还是不一样的,再说她真正在意的是钟逸,如果对方不是她喜欢的人,规矩、礼节做得再好,聘礼拿得再多,她也不会同意亲事的。
相反,就算连婚礼也没有,只要是她喜欢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不在乎仪式,在乎的只有那个人!
“即便你真的没生气,我还是要替我爹跟你说声抱歉,我要娶的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子和女人,我希望能给你一个难忘而美好的婚礼。”被自己的老爹搅了局,钟逸也甚是无奈,那些雪雁、虎皮甚至鹿皮他也全都准备好了,这一次下聘他本就没想让钟怀邵插手。
“逸哥哥,你的出现就是我来到这里遇到的最难忘和最美好,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爹娘也没有在意,所以你也不要一直耿耿于怀了,再说,哪家女子能有我这样的好运,一下子收到了那么多的聘礼,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呢!”秦澜心打趣地说道。
“可是你这高兴却不是因为我的聘礼!”被自己的老爹抢了先,钟逸觉得很不爽,本来秦澜心是应该看到他亲自准备的聘礼才高兴的,大魏朝可没有二次下聘的习俗,寓意也不好,所以他的聘礼注定是送不出去的,只能以后作为送她的礼物了。
“好了,逸哥哥你不要不开心了。虽然聘礼不是你准备的,但也是因为你呀。你爹也是因为你和你娘才对我爱屋及乌的,他没有嫌弃我的出身和家庭,反而为了让你们开心,让人下聘承认了我,这样大张旗鼓的送来聘礼,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我秦澜心就是你钟逸未来的妻子,而且名正言顺,是得了他同意的。”秦澜心知晓钟逸心中那一点点的“不快”和“别扭”是因为什么,所以也算替钟怀邵找了借口,做了解释。
“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想!”钟逸笑了起来。
钟怀邵此举的确欠妥,但她没生气,反而很感激钟怀邵,秦澜心如此善解人意是他钟逸的福分。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你娘怎么想。其实,当日在恭亲王府我就能感觉到,你爹对你娘很在乎的,而这次下聘我也能看得出来,他很宠你,只是他还没有学会找到一种最正确的方式来打动你们的心,逸哥哥,你也很在乎你爹的,是不是?”
虽然从钟敬轩和钟逸的一些讲述中,钟怀邵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钟逸的相处也一直不是那么愉快,可天下有多少对父子就有多少种父子相处的方式,父爱都是一样的,也许沉默无言,也许冷硬别扭,可一样的厚重如山。
钟逸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眼神中秦澜心已经看到了他内心深处对于父爱的那份渴望和期待。
或许在他十九年的成长岁月里,钟怀邵让他失望了很多次,但作为儿子,他对于自己的父亲始终有着无以言说的情感,这也是永远割舍不掉的。
她希望有一天,钟逸眼中的渴望与期待能够实现,而她也一定会努力帮助他实现的。
“你刚才写什么呢?”钟逸不想继续谈论钟怀邵,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慢慢来。
听出钟逸想转移话题,秦澜心笑笑也没继续接着往下说,而是拿起自己这些天苦心写出来的书册递给他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当是我对收到这么多聘礼的‘谢意’。”
钟逸接过来一看,封皮上写着“天工开物”四个字,然后翻开第一页,上面还写着一个大大的“序”字,接下来第一句便是“天覆地载,物数号万,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遗,岂人力也哉?”
“澜心,你写得这是什么书?”钟逸觉得很奇怪,只读了几句,他便隐隐觉得此书非比寻常。
“这不是我写的,只不过我现在记忆力还不错,将以前读过的书默写出来的,其中很多东西我都不明白,也需要去尝试和探索,不过这是一本关于农事、手工生产的综合书册。你还记得我上次在京都让人做的筒车还有诸葛连弩吗?其实都是从这本书中衍化出来的东西,我懂得的东西也是有限的,所以这本书里面的知识如果让专业的人来研究,最后做出来的成就一定比放在我这里要大,其中机械、兵器和火药等与军事有关的方面我已经单独写了小册子。”
说完,秦澜心转身去了书架后边,那里有一个她自己制作的暗格,从中取出了单独写出来的小册子递给钟逸。
说是小册子,其实也是很厚的一本,而且只翻看了几页,钟逸就震惊不已,这里面关于兵器的制作细节十分详尽,而其中提到的火药威力更是惊人,如果这些全都制作出来,那么日后大魏朝四方边疆便无人敢轻易冒犯。
钟逸用一下午的时间在秦澜心的书房将《天工开物》全部给看了一遍,然后他将天工开物一共分成了三部分。
其中,秦澜心单独写的那本与军事相关的小册子他会酌情告知皇帝,另外那本中关于舟车、陶埏、冶铸、冶铁、锤锻、燔石、杀青、五金技艺方面的内容,他会全部交给齐佑,再由他来决定如何做。
至于剩下的那些与农事、染色、制酒等相关的技艺则有秦澜心来掌控和决定,对皇帝要信任,但不能完全不留余地,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必须要为钟秦两家的后世子孙着想。
当钟逸重新将《天工开物》分为三份并将三份各自的归处告诉秦澜心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这是秦澜心没有想到的,钟逸比她想得远、想的深
或许是因为她在皇权之下才生活了两年多,很多事情还没有深刻的认知。不过,以后她会多想一些的。
这天,钟逸请的媒人终于带着“提亲礼”到了百味庄园,而令秦澜心等人没想到的是,他请的媒人竟然是邓通,和邓通一起来的还有张永、齐俊安和萧家两兄弟。
因为恭亲王府的聘礼已经送到了,而且钟怀邵也已经让妙远大师给钟逸和秦澜心的八字合过婚,所以这纳采、问名、纳吉前三礼,邓通这个媒人和秦向争、韩氏夫妇只走了一个过场,自然这“提亲礼”也是要收下来的。
不过是一个形式,两方人又都熟悉,本该好几天来来回回办的事情,因为钟怀邵这一“搅合”,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然后秦澜心带人做了两大桌饭菜,男女各一桌,开开心心吃了一顿。
吃完饭,邓通几人和钟敬轩、秦向争等坐在前厅说话,邓婉如、温氏就帮着韩氏和杨婆婆、秋纹一起把“提亲礼”给安置好,这几天因为恭亲王府那么多的聘礼,她们可是操了不少的心。
还有,别人家“提亲礼”最重也不过是一箱衣服首饰,一箱点心茶酒,外加一些金银,到了钟逸这里,竟然也是按车算,难道他们就不嫌累吗?到了成婚那日,这些还不是要一样样地都搬回恭亲王府!
“大魏朝像恭亲王府这样下聘、送提亲礼的可是头一家,呵呵!”温氏几人在新库房里重新帮忙整理着东西,到时候成婚的时候,这些聘礼也都是秦澜心的嫁妆。
“呵呵,因为是要娶珍贵的媳妇进门,所以小王爷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我看这些根本不像是提亲礼,倒也有些像聘礼了。”邓婉如多少能理解钟逸心中的“郁闷”,她和温氏等人也都知道这次下聘是钟怀邵自己的主意,想必曦晴院那位气得更不轻,真是何苦呢!
“王府的心意真是太厚重了,只怕到时候我们为大丫头准备不了丰厚嫁妆,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是这孩子自己辛苦置办的,本就是她该得的,我这个当娘的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她!”婆家这样看重自己的女儿,韩氏自是心中欢喜,可女儿出嫁,她和秦向争却操办不起什么贵重的嫁妆,现在秦家拥有的一切都是秦澜心挣来的,做父母的实在是惭愧。
“娘,您已经给了我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生命。如果您当初没有生下我,就没有之后的一切。比起那些身外之物,我这个女儿难道不是您和爹心中的无价之宝吗?您把无价之宝都给了恭亲王府,与嫁妆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秦澜心走进库房的时候,笑着对一脸暗淡的韩氏说道。
“哈哈,还是澜心这孩子会说话,没错,怀胎十月不容易,生儿养女更是艰辛,这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养大了,该是孝顺爹娘的时候,就又嫁到别人家里伺候公公婆婆了,这要算起来,还是娘家人亏!”温氏大笑着说道。
她也有个女儿,以后这女儿也要嫁人,想起自己养大的孩子去伺候别人,而且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得相公和公婆的喜欢,她也是心中一阵忧愁。
这要是以后她的掌中宝涵儿到了婆家受委屈,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把女儿给接回来,她都不舍得打骂的女儿,以为几箱子聘礼就能任由对方欺辱了,想都不要想!
“我虽然没有女儿,也觉得你们说的很对,看来以后可要对我的儿媳妇好一点,呵呵!”邓婉如笑着说道。
她虽然没有女儿,可她也是人家的女儿,如果罗震对她不好,她爹邓通也不是好惹的。将心比心,其实婆媳关系、夫妻关系也没那么难处了。
经过众人一开导,韩氏心里总算好受一些,她和秦向争虽没能力为儿女置办更好的家业,但他们各个争气,而且秦澜心这个大姐做的非常好,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弟弟妹妹,她一直都在努力地生活。
秦澜心几人在库房里说的话,房外的徐爽、张语乔、齐平宝、齐平涵、秦澜悦等人也都听到了,而且以前没想过或者没想到的事情,此刻都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开了窍。
“以前府里的姐妹们常说嫁妆多少决定着自己日后在婆家的地位,现在看来则是不然,真正能给你撑腰的不是十里红妆,而是疼爱你的家人!”几人在前院竹台坐下的时候,张语乔很是感慨地说道。
徐爽等人都觉得张语乔说得对,就连她们自己之前都觉得,嫁妆越多别人就越羡慕自己,到了婆家的地位也更高。
可是婆家真正看重的不是你的“嫁妆”,是你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和利益,是你的娘家人。
但即便这样想也是狭窄的,因为作为女子她们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价值,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珍贵”。
而秦澜心是她们之中最明白的一个人,她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地位、才能、名声而变得患得患失过,因为她明白,即便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曾拥有,她依然是这世间珍贵的女子,值得被真情以待,更有权利得到幸福。
徐爽、齐平宝、张语乔、齐平涵、秦澜悦此时还都没有想到这些,她们就像一只只刚刚觉醒的迷途的羔羊,未来被迷雾遮住,现在唯有走一路看一步,去经历更多,去体会更多,才能彻底看清自己,寻找到那个能让自己更加幸福快乐的“我”。
这天晚上,众人聚在院中闲聊的时候,秦澜心就觉得徐爽几人像是都有心事的样子,钟敬轩、齐平乐、邓通、钟逸等人则是聚在房里没出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福慧县主,你这学堂里缺不缺先生,要不我来给你推荐一个人做先生吧?!”张永是豫恩侯府的庶子,也是张语乔的五叔,但他“不务正业”的个性让他在侯府中活得很自在,平时认识的人也不少。
这次跟着邓通来百味庄园,主要还是为了“吃”,不过吃和做其他事情并不冲突。
“张五爷有合适的人可以推荐给我,我这几天也在愁学堂的事情,在内渔巷我买了一处宅院,用来做学堂很合适,而且我还打算多招收一些学生,再招几位学识好的先生。”
秦澜心教给孙文成、杨帆他们的都是现代的古典知识,但他们日后要想在大魏朝有所成就,光学她教的还不行,而她又不想让他们思想固化住,所以打算仿照现代小学的样子,先建一个小学堂。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近两年正好无事,不如就让我来帮县主吧!”张永可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想当年他也是高中榜首的探花郎,只是科举他是考着玩的,根本无意仕途。
用豫恩侯府老侯爷的话,他就是“胸无大志”,这辈子毁在“吃喝”二字上,自甘堕落的“逆子”。不过只要自己开心快乐就行,所以这些年张永依旧我行我素,啥事都不上心。
“五叔,您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探花郎吧?我可听府里的人说,您那书房有十多年都没打开过了!”张语乔也不想出言打击她的亲叔叔,只是她也不希望张永把秦澜心的学堂给毁了,要知道听她爹娘说过,当年张永因为不当官的事情差一点把她祖父给气死。
“你这孩子懂什么,你五叔脑袋里、肚子里装的都是书,学问大着呢!”张永故意板着脸瞪着张语乔说道。
谁知张语乔根本不怕他,她自小和张永这个庶子叔叔就不见外,所以直接打击道:“您确定您脑袋里的不是浆糊,肚子里的不是饭菜酒水?”
“张五爷,您是探花郎?”秦澜心则是心里一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张永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