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琴将里间的茶水和菓子都撤走了,她拨开层层珠帘与幔纱,入了里间,却没有上榻,只坐在椅子上兀自发呆。
没有人去打扰她,都很自觉的歇息去了,今晚松柏守夜,她笔直的站在里间外,却听姒苡道:“休息吧,不用守夜。”
姒府内外森严,高手如云,确实是没有这个必要。
夜凉如水。
秋拾院内不仅姒苡没睡,就连顾卓然也没休息。
他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的愁容。
姒苡不去问,他也不开口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在姒苡头顶的屋檐上方掠过,消失在侧屋里。
一声闷哼很模糊,却还是被她听到了。
顾卓然下意识看向姒苡,发现后者躺在了榻上,看样子是要入睡了。
???
不是吧,这俩人真的没可能了?
顾卓然又开始操心起来,他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打开了主屋的大门,往侧屋溜去。
“白兄。”他刚入内就轻声喊了他,转身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今晚可顺利?”顾卓然眼中满是兴奋,“二皇子废了?”
白南冥摆了摆手,没说出话,反而喷了一口血。
“我靠,”幸好顾卓然躲得及时,不然就喷到他身上了。
他嫌弃的看了看地上的鲜血,嘟囔:“我原以为泽阳世子会助你一臂之力,没想到你还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口血喷了出来,白南冥好多了,他用玄色的衣袖粗鲁的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道:“二皇子是废了。”
“今晚帮我的不止有泽阳世子,还有娴妃和大皇子。”
“哇哦,这么热闹,”顾卓然一副看戏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凑到白南冥身旁,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榻上,问:“你说,大皇子什么时候能和小小姐相认啊?”
感觉到白南冥眼神的凛冽,顾卓然吓得滚到了他的床榻上,一把掀起了榻上的布衾,包裹住了自己。
白南冥:……
一直没听到动静的顾卓然探了个脑袋出来,无辜道:“是你自己说要和小小姐撇清关系的,我方才的疑问合情合理,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打我。”
白南冥看着他的举动,揉了揉太阳穴,“你真不像个男人。”
顾卓然理直气壮的:“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白南冥懒得和他斗嘴,伸手去脱衣服,顾卓然见他行动不便,于是伸手帮他脱下。
边脱边道:“我好像找到我弟弟了。”
“如果没错,他大概在东乐王身边。”
白南冥含糊的应了一声,结实的臂膀露了出来,白南冥穿上衣服时只给人一种英气公子哥的印象,谁也想不到他身上竟然如此精壮。
“啧啧啧,都那么多人帮你了,还受了伤?”
臂膀上的划痕触目惊心,白南冥接过顾卓然递来的湿手帕,给自己清理伤口。
后背上的伤他够不到,也懒得去尝试,刚要把衣服再度穿上,就听到后面那人嫌弃的说:“好好一件衣服,被你穿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嫌埋汰。”
“要我说,你以后白天也还是穿玄色衣裳吧,这么多伤口白瞎了那些白衣。”
白南冥不说话,他想到了世子与姒苡的初次见面。
乞巧节上,世子一身玄衣,眉目柔和的看着姒苡。
想到这里,他对玄衣的抵触更深了,他实在是不想让姒苡看到他的时候,想起的是泽阳世子。
顾卓然抢走了他手上的手帕,看到他背后的新伤旧伤重叠,忍不住啧了两声。
“是出宫后伤的。”背后传来痛感,带着凉凉的湿意,他回过神道。
“姒国公又派人针对你了?”
他没吭声,准确来说,姒汀对他的暗算一天也没落下来过。
但他从不担心,因为他明白,姒国公是不可能让他死的。
至少在梨渊众人面前承认姒苡之前,他都不可能死。
顾卓然擦累了,把被血迹染满了的手帕往地上一扔,道:“我去偷点药膏来给你。”
白南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感觉榻上一轻,再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姒苡没有睡着,她注意到了顾卓然的来来去去,也没有理睬,隐隐猜到了白南冥出了什么事情,却一直在装睡。
天蒙蒙亮,院中传来了尔琴的脚步声,还罕见的传来了松柏练习的声音。
姒苡也在榻上待的没趣,起了身,洗漱完之后便又拿起了账本,瞧着曲流舫的账本发呆。
“曲流舫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问顾卓然。
这家伙早在她醒之前就回了房梁,现下还一脸困意,“曲流舫?”
“白兄把墨君调走了,说是做任务去了,有点棘手。”
他想了半天,才忆起曲流舫是做什么的,道。
姒苡应了一声,把账本随手一丢,不再纠结。
姒府的铺子经营的也不错,姒苡粗粗的看了几眼,没了康氏的干预,最多不出三个月,姒府银库就能恢复正常水平。
顾卓然想起了昨夜辛桐带来的消息,问:“东乐王是不是就在这几天动手?”
“正常说是。”
姒苡懒懒的回道:“不过这几日可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顾卓然点点头,深以为然。
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就在昨夜,二皇子被废了。
这事自然是严禁传出宫外的,因此直到今天早上,在外人看来宫里还一派平和。
只是平德殿和煌棠殿内不知有多兵荒马乱。
顾卓然猜对了一半,昨夜迷药过劲之后,疼痛感后知后觉的袭来,二皇子闻到了血腥味,猛地睁开眼,瞧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身侧的莺莺燕燕也纷纷醒来,见到这一幕全都吓白了脸,想呕,又怕保不住性命,只得硬生生忍住。
迷药劲越来越小,痛感越来越强,二皇子的震惊也被疼痛取代,撕心裂肺的疼让他感觉自己下一秒钟就要就地而亡。想到这里,他恢复了一些意识,猛地把身侧的婢女推下榻,怒吼:“还愣着做什么,传太医!”
“不行,不能传太医。”
刚说完,他又喃喃道,叫住了惊慌失措的婢女,“去长秋殿寻母后,不许惊动任何人!”
他白着个脸,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