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都影响不了裴皇贵妃的地位。
特别是在那年,裴皇贵妃诞下宫中唯一的皇子,她父亲开心到了极致,这是宫中,亦是整个乾国都值得开心的事。
她父亲为此大摆了三天的宴席,接连三天,笙歌不断,而她只待在了自己的含章殿内,不愿去参与那些。
在生下她后,她母亲便一直再未有过身孕,她看得出来,她父亲是想要个皇子的,他想自己的太子是由皇后所出。
但是就在那年,她母亲突然便有了身孕,她父亲高兴坏了,也是大摆了三天的宴席,还特意大赦天下。
到了后来,太医也是明确判断了,这一胎为男胎,她父亲更是高兴了,甚至从几日一见母亲转为了一有空便会来看,她看着自然也是高兴的,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缓缓地过去了,然而这美好的一切,便都在那一日截然而止了,那一日,她的弟弟出生了,她父亲高兴到不行,甚至将奏折都搬到了母亲宫中,陪着她修养,也好每日看着儿子。
祈宏,是她父亲亲自取的名字。
但是,他的弟弟还未能好好感受这世上的美好,不过几个月,便感染了风寒,虽有太医救治,到底没用,一下子的,她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便去了。
她母亲犹如天塌了一般,几乎是伤心欲绝,她父亲自然也安慰了,但是从此以后,她母亲更是每日抑郁不堪,久而久之,她父亲来看望母亲的次数也少了。
终究,她母亲也是一直惦念着那个孩子的,她母亲收敛的时候,她还特意将她母亲枕下放着的,她弟弟的长命锁给悄悄放在了她母亲的手里。
她知道,这是能让母亲开心的方法。
裴皇贵妃的这一子,是自她母亲那之后宫中所诞下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她父亲取的名,辞故。
一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她心中的某处仿佛软了一软,玄扈,玄扈,她父亲真正取这名的用意,隐隐的,她好像猜到了一些。
她后来去看了那孩子,生得白白软软的,一见人就会笑,让人看着就喜欢到不行,她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戳一戳他的脸颊。
但是才到半空中,却被他的手给握住了自己的手指,一瞬间,她仿佛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再后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她的年岁渐渐地越来越大,也是时候要嫁人了,但是,她没有想嫁的人,她只想嫁给自己所爱之人。
只因为一件事,她便下嫁了,那人不过是一个小官,但是,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秘密,他知道,是她杀了那个妃子,他要告诉别人。
他以此为要求,协迫她嫁与他,她自然是不愿的,可是,她是不会受人协迫的人。
她同意了。
但是新婚之夜,她在酒中下了毒,亲自喂他喝下,但是她没有毒死他,她只是毒哑了他。
那之后,他见识到了她的恐惧,从未碰过她。
再后来,那男人与人赛马中坠马死了,世人只道她可怜,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唯她一人知晓,那马是她做的手脚。
后来,薛玄扈成了亲,听说太子妃不过是一乡野女子,皇上自然是不允的,但是薛玄扈直接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她父亲向来疼薛玄扈,自然是受不了的,只得无奈答应了。
太子大婚那日,她自然是到了,那日,她头一回见到薛玄扈身着红衣,他领着他娇滴滴的新娘子来给她敬酒,她只深深地看了薛玄扈一眼,顿了一顿,看得出他的新娘子不愿在此久等,但是她看了好一会子,方饮下了酒。
那不是她头一回见到他的新娘子,太子妃嫁与太子前,是要提前经过一番训练的,那日,她一时兴起,想去看看他的新娘子,她看到他的新娘子打碎了一个又一个的碗,到了后来,直接往地上一坐,喊道:“老娘不干了,你们自己弄去吧。”
旁边几人登时道:“这可不行啊,您是将来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怎能如此呢?”
她却见得她的新娘子突然站起了身来,直接将剩下的碗都往地上一丢,干脆都砸了算了,当即笑嘻嘻地道:“怎么样?千金难买我开心,老娘就是不干了!”
那样一张笑脸,让她一瞬间仿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其实她们俩之间,也没有差上很多岁,但是,她觉得自己同她之间,仿佛有着极深,极难跨越的一道深沟。
或许是因为,每每看到太子妃的样子,她总能想起自己的从前,不知为何,她便有些对她心生厌恶起来,每每见到,从未给过什么好脸色。
她是生气,还是嫉妒?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再后来,她父亲病重,薛玄扈即将成为新皇,而他的那位行为脱俗的太子妃,也即将成为皇后。
她父亲去的那天,一屋子跪了满满一地的人,裴皇贵妃侍奉在侧,薛玄扈和她在旁边,那位太子妃则在薛玄扈的身后站着。
她父亲当众嘱托后事,将一干无子女的妃嫔通通陪葬,这些妃嫔中,唯裴皇贵妃有薛玄扈一子,也唯有她免于一死。
她父亲还当众宣布,赐她封地珀川,可培养私兵,并且将一个虎符交与她手中,说若有人欺负了她,亦或有什么变动,便用这虎符调动那一万金甲私兵。
对于公主来说,这可是极高的待遇,相当于一个一等侯爷的权利了,最后,她父亲还召她至近前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微微笑了,道:“仿佛,自你母亲去后,便极少看你笑了,云儿,如今,我也要去见你母亲了,宏儿,此时必定一直陪伴在你母亲身侧,我要去见他们了。”
说完这话,她父亲当场便去了,她一时只有些怔怔的,一行热泪登时便滚落了下来。
原来,他还记得,她只以为他是忘记了,这么久以来,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人记得了,想不到。